镜子里的女人已经瘦脱了形,她的面颊深深地凹陷进去,衬得她的眼睛像两颗青蛙的眼珠一般鼓在外面。
女人脑袋上的头发稀稀拉拉,颜色是褪了色的淡黄。同色的眉毛修过了头,又细又尖,还斜飞上挑。缺乏色素的薄嘴唇唇峰尖锐,哪怕是弯唇而笑也显出一种深入骨髓的尖酸刻毒来。
叶棠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她现在的模样。
看看挂在卧室正中央的那张新婚肖像画就可以知道,原主安娜罗洁的长相原本没有这么可怕。风华正茂的她也曾眉梢眼角洋溢着动人笑意,坐在丈夫的身边小鸟依人。
婚姻变味的太快,就像大夏天里隔夜的饭菜没放冰箱。任你刚出锅时再是美味佳肴,第二天也是又馊又臭,还变了质。
安娜罗洁不愿意面对现实,哪怕明知自己的婚姻已经是一桶泔水,还在不停地往生活这张餐桌上铺蕾-丝桌布,放昂贵的瓷器,拿大堆大堆的鲜花来装点,再邀请外人来参观她这“充实又幸福”的生活。
直至她的丈夫为了辛德蕾拉这个私生子将这张徒有其表的华美餐桌掀了个底朝天。
叶棠不喜欢自欺欺人,她很想马上和安娜罗洁的丈夫、汉斯·海德林这个脏东西一刀两断。
无奈这个国家的当代法律对她并不友好。
法律规定:丈夫只要能拿出妻子不贞的证据就能离婚,且让妻子净身出户。妻子却需要证明丈夫除了不贞之外还有其他的恶行,如偷窃、暴力、酗酒、赌博欠债、走私、逃避兵役、杀人放火……诸如此类,才有可能离婚。
妻子离婚时能得到多少财产全看丈夫的恶行严不严重。倘若丈夫的恶行不够严重,妻子很可能一个子儿都拿不到。
在这之外,法律不允许任何夫妻离婚。哪怕双方自愿离婚也不可以。这也使得无论平民还是贵族都在背后调侃,说:离婚那么麻烦,不如做寡妇鳏夫。
直接杀了汉斯不是个可取的想法,叶棠只能捏着鼻子多做一段时间的“海德林太太”了。
“母亲。”
门外有人敲门,叶棠听出是大女儿克劳迪娅的声音。
“进来吧。”
叶棠转过身去,进门的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都怔了一怔。她们都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憔悴又哀伤的母亲。
母亲休养了五天身体才将将好转一些,昨天她终于得到医生的批准,说是今天可以下床了,只是母亲的病体尚未痊愈,还需多加静养,不要操心劳神。
两人完全没料到站在窗前的母亲虽然气色不佳,却不憔悴也不哀伤。连往日里神情中总是无意间透出的那一缕疲惫也一扫而光,不见踪影。
“迪娅、莉娅,你们来了。”
尽管声音还是那个带着些大病未愈的嘶哑与低沉的声音,但说话的安娜罗洁竟有了从容与底气。她生着细纹的凌厉面孔上写着骄傲与矜持,眼中的冷光又亮又利,让人汗毛直竖。
“母、母亲……”
葛罗莉娅想要冲上抱抱母亲与母亲撒娇,又因为今天母亲的不同寻常而不敢造次。克劳迪娅是大姐,自诩已经过了抱着妈妈撒娇的年纪,更是脚步都不敢挪动一下。
“让你们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