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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君忍住泪道:“先生慢走。”

林延潮离去后,新君默然许久。

半晌后他问陈矩道:“陈伴伴,你说林先生为何不要朕之赏赐?”

陈矩悄悄拭泪道:“回禀陛下,臣……不知。”

新君道:“还请陈伴伴知无不言。”

陈矩道:“回禀陛下,老臣愚钝,想来想去也唯有以为功高者不赏。”

新君点点头道:“先帝宾天前一夜,让朕读刘健,杨廷和,徐阶,高拱,张居正之事,朕当时不解。”

“后来先帝又让朕读汉书霍光传,其中有一段宣帝始立谒见高庙,与大将军霍光同乘。宣帝忌惮霍光,但觉如芒刺在背。”

“到了这里,朕才明白先帝的意思,然后先帝将手书遗诏赐朕,让朕坐稳皇位后再拿出来。当时先帝虽不说,但朕知道其诏对付林先生的,然而先帝还是料不到……”

陈矩吃了一惊,他不料天子还有这一手。他可记得,当年天子有一次犯很大的错事。李太后罚天子于宫中,还拿了一本霍光传让天子看。结果天子吓得不行,立即向太后认错,还下了罪己诏。

新君负手踱步道:“陈伴伴,你去奉先庙将先帝的遗诏取来,然后烧去。”

“烧了?”陈矩疑问。

“是啊,用不着了。”

乾清门大开。

林延潮整了整衣袍,从容走下台阶。

斜斜望去但见整个禁城巍巍宫殿落在他的身后缓缓升起,远远升出的庙檐上数行燕子列此歇息,随时振翅欲飞。

林延潮深深吸了一口气,但觉胸襟开张,五年来一力担之的重负也是随之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