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橓生平最嫉恶如仇,办张居正之案时,就认为他身为宰相,却不居身持正,实是个大贪官,虽说仅抄出二十万两,但他却不认为他有错。
他现在一把年纪了,却老而弥坚,听闻御史被杀,牵扯出河工贪墨之案,这一次决心办一次大案,好好杀一下贪官污吏。
见林延潮露出以他马首是瞻的意思,丘橓点点头道了句道乏,让林延潮次日来见。
林延潮回到堂后吩咐陈济川好生招待,不可简慢,但更不可奢侈。
次日,林延潮起了大早来见丘橓,但见他正在用早饭。
丘橓之清廉天下皆知,一晚小米粥喝得是甘之如饴。
丘橓见了林延潮点点头,态度比昨日温和少许。
丘橓一口一口喝着小米粥,对林延潮道:“昨日路上道乏,不曾细问。本宪奉旨视察河南,林司马以为归德府恢复旧貌,难在何处?”
林延潮不假思索道:“在于河工,黄河不治,百姓房屋田亩不保,无恒产者无恒心。”
“譬如这一次水灾过后,数县民房无存,田地颗粒无收。眼下开了春,百姓连种地的种子都没有,在我们归德,地贱得只有二两银子一亩,一袋米就可以卖一个丫鬟。”
“每逢大灾之年,就是劣豪兼并田土,老百姓卖儿卖女之年。”
林延潮这一番话听得丘橓微微点头心道,林延潮来归德不过数月,就如此了解地方民情。此人出身翰林,却又比只会作文章的词臣强多了,真可用之才,难怪陛下对此子如此看重。
丘橓叹着道:“这也是世情如此。”
林延潮道:“是啊,都宪,要阻止老百姓卖儿卖女,低价出售家田,就要拿出一笔钱来贴补,待到今年丰收之时,就可缓过来了。但朝廷现在只能勉强拿出赈灾粮来,哪里有钱贴补百姓。”
“若非朝廷拨付的河工银,素来连七成都不到,下官都打算将钱借给老百姓。”
林延潮心想,自己话都说到这里了,就看丘橓能不能领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