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要离开大汉?”
刘询心中没来由愤怒起来。
这是被辜负的感觉,比任弘想要做圣人,为汉制法更令他不快,身子前倾,声音低沉而带着一丝恼火,刘询已经许多年没有如此表露情绪了。
“卿想做陶朱公,自与其私徒属乘舟浮海以行?终不反?”
“那朕是可与同患,难与处安的越王勾践么?卿是怕朕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谁不怕呢?老刘家这方面可是有先例的,韩信死,萧何疑,孝文对付周勃,孝景逼死周亚夫,都历历在目,汉武帝能与卫霍相始终,也是卫青懂事,霍去病早逝,最后还来了一出巫蛊。
刘询是念旧不假,对有旧恩的许氏、张家,以及丞相丙吉都十分厚待,连在郡邸狱中为他做乳母的两个女囚家人也一一找到,让他们富贵衣食无忧,而对张敞、韩敢当、辛庆忌等辈功臣,也是加以重用。
但唯独任弘,他已经是一把被藏起来的弓了,君臣大防让二人注定渐行渐远,至于要不要扒皮烹了,主动权也掌握在刘询手中。
他是任弘一手参与塑造的完美皇帝,聪明远识,制持万机,比汉文帝还厉害,从灭匈奴归来后,对功臣的安置和对佽飞军的拉拢便足见一二。
但刘询也是视天下为私的独裁者。
刘询现在念着旧情,可十年后呢?任弘说不准。
任弘再拜:“陛下是一代圣君,自能与所有功臣君臣相宜,善始善终。”
赵广汉被任弘、赵充国救下了没死,至于盖宽饶,那也不算啥功臣……
“臣也不是范蠡。”
任弘抬起头,用一句话化解了刘询这没来由的愤怒。
“臣想要效仿留侯,想要效仿老子!”
“如留侯一般,功成身退,像老子一样,著书上下篇,言道德之意五千余言而去,乘青牛而西行,世人莫知其所终!这大概是臣,能想到最好的始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