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于阗王子则叫“尉迟信诃”,也有三四十岁了,一脸善相,滴酒不沾,席间时不时就朝任弘看一眼,似是对他很感兴趣。
于阗人的语言与楼兰、精绝又不大一样,而最具特色的便是,于阗女子喜欢用炭墨将眉毛连起来,看上去好似额头上多了一条黑线,但于阗人却以此为美,不觉有异。
任弘只一边饮着葡萄酒,为舞者乐者们拊掌叫好,心中则暗道:
“若是张敞在此,倒是可以学了去,给他家妻子试试这于阗画眉之法。”
……
等回到专门为汉使修的馆舍中时,任弘已经想好要讲给中原人听的淘玉故事了。
这故事的主角就叫赵延年吧,烂大街的名字容易引起人共鸣。
这将是一个三辅的穷小子恶少年赵延年,混迹半生一事无成,跟随贰师西征,却在于阗白玉河踏到一块羊脂玉,在长安卖了百万钱,一夜之间暴富的故事。
就跟邻居小赵买彩票中了一百万,引发整个小区蜂拥博彩一个性质,不管哪个时代,都不缺韭菜。
再将今日的见闻编排些进去,让故事半真半假。比如于阗白玉河边,弯下腰就能捡到一块美玉,比如于阗人那首采玉歌,重在描述踏玉之易,让人听了后觉得我上我也行。
“这故事且定在三辅、三河传播,朝廷募民来西域、北庭主要便是这几处。”
都是天下人口最稠密的地方,和任弘去过的济阴郡一样,耕地与人口失衡,开始落入马尔萨斯陷阱里了。很多人因为天灾人祸失去了土地沦为佃农奴婢,也不可能所有人都经商,而工匠基本世袭,技艺绝不外传,社会闲散人员一年比一年多。
移民是一条出路,孝武时就在不断将人迁到朔方、河西等地去。但人性就是这样,一线城市吸引力远超十八线小县城,大多数人宁可在关中为奴,也不愿意到边塞得百亩土地重新开始。
而募兵打仗这种事,也只有自信的六郡良家子才能胜任,毕竟一般人都对战争避之不及,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
可若是听闻,西域有采玉这种利益百倍的投机活动,对他们的吸引了就大了。人都有侥幸心理,觉得好运气能砸到自己头上,尤其是那些闲散恶少年,一夜暴富不劳而获的故事,正好戳中他们内心,如此一来,募民来西域的工作会好做许多。
商鞅视这些闲散人员为“毒”,强制耕战就是“毒输于外”,而在京兆尹和郡守们眼里,不事农事的恶少年轻侠闾左,又何尝不是毒害地方的害群之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