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反对都不要紧,您同意不就行了?
任弘力谏道:“大将军,下吏年初便上疏力陈此事,西域南北两路,北可制南,南不能制北。又譬如唇齿,北庭若在,匈奴便能被挡在天山以北,北庭若失,西域便永无宁日!”
“去年横扫右地后,右贤王已带着残部远遁金山以东,而赵将军留兵卒两千守着东西且弥(乌鲁木齐),如今戍期将至,士卒思归,得重新征募士卒前往守备。”
“即便不立北庭,也当正式设一校尉驻守,勿要使匈奴返回天山北麓。朝中群臣没有去过北庭,还以为与西域一般荒芜干燥,其实不然,天山雪水滋润各山谷,土地肥沃,可屯田积谷,假以时日,便能养活十万军民。”
这半年来,任弘的北庭战略也渐渐成熟,在最新上的奏疏里,更加进了一个更加大胆的设想,一回生二回熟,他现在已知道该如何说动大将军了。
“下吏读太史公书,知道自马邑之围后,大汉与匈奴小战上百,大战十余,胜多败少,甚至曾于漠北大破单于军,但匈奴败而不亡,纵有孝武举国之力击之,纵有长平侯、冠军侯之勇略,匈奴仍三垂比之悬矣,真中国之坚敌也。”
灭亡匈奴这种事,霍光无疑是最感兴趣的,他这一生不论是立言还是立德,都力有不逮,唯独立功最有希望。
“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是孝武皇帝的夙愿,也是兄长未能完成的事业,是他霍光必须扛起的担子。
“弘以为,匈奴之所以难灭,多因地利、人和,匈奴行国也,一旦汉军大肆北上,匈奴自觉不敌,便举国遁走,草原幅员万里,难觅其踪。一旦粮食耗尽或入冬,便不得不返回,兵遂空出,甚至会被匈奴滋扰,损兵折将。”
霍光何尝不知?上次五将军伐匈奴,满心希望他们能重创匈奴,但田顺、田广明部因废帝之事无功而返,连范明友也扑了个空,匈奴单于庭和左部毫发无损。幸好赵充国和任弘不负厚望,横扫右地,保住了乌孙,否则五军空出,霍光必将成为朝野众矢之的。
经此一役,霍光更加认识到,想要一举灭亡匈奴,何其难也?孝武就是被总也灭不了的匈奴搅得失去耐心,这才导致晚年连续犯错,霍光立刻暂停了远征,本始年间休养生息,恢复民生和战马数量。
按照大汉定年号的规矩,是四、六相互交替,孝武太初年后每个年号为四年,孝昭为六年,今上又变成四年。
“县官等得起,任弘也等得起,可老夫还有几个四年?”
霍光忧心忡忡,政争之事他玩得炉火纯青,一手废除诸侯为财政补血,一手逼迫田延年自杀,让他承担离间骨肉的罪名,对张安世明升实抑,又扶持韩增。
但在征战上,霍光没有他兄长的天分,不得不仰仗于战将们,这也是他对任弘暗藏忌惮,又不得不重用的原因。
而让霍光欣慰的是,满朝文武睁大眼睛盯着九卿、中朝那几个位子时,任弘依然将精力放在经营西域北庭,在击灭匈奴的目标上,任弘和大将军出奇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