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三个“小小”的要求,赵甲长拜:“令居县人就是这样,穷山恶水养大的刁种,绝非孝子贤孙,还染了些戎狄之俗。心里想法很多,嘴上要价也狠,还望西安侯勿要怪罪。可等真打起仗来,吾等却也最靠得住,披坚持锐,足以为君侯摧强敌,凌西羌!”
任弘十分动容:“我也出身行伍,知道小卒的艰难。不论鞋履、甲兵还是粮食,我都会给他们备足,像对待自己亲兵一样,爱护众人……赵翁你看在赐钱上,是否要给令居人再加一些。”
赵甲却大笑起来:“西安侯啊,你还不明白么,令居人应募,冲的不是钱,而是你的名头,是保卫金城让羌虏不能靠近,是让令居安定!”
“相比那几件关乎性命的事,钱,倒是最不重要的。”
“打过仗就知道,临阵前,满兜的金饼,也换不来一顿饱,一套能防箭矢的甲胄。不怕西安侯笑话,当年应募从军,鞋履破了,饿着肚子,光着脚站在冰天雪地里,面前是碎石地时,若谁能给我一双暖和干燥的鞋履,老夫愿将亲母送给他!”
这老头嬉笑怒骂,潇洒地站起身:
“众人说了,反正西安侯都包吃喝管粮秣了,等打完仗,君侯看着给点就行!”
……
等赵甲告辞后,任弘看向若有所思的辛庆忌:“子直有何不解之处?”
辛庆忌多是从兵法和想象中了解战争,在他看来,这三个要求简直简单到可笑:“晁错大夫曾言,临战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习,三曰器用利,粮食、甲兵、鞋履,这不是每个为将者都应该为士卒准备好的事么?”
少年人的天真啊,可到了任弘这年纪却明白,有时候看似理所当然的事,能做到的人,却寥寥无几,不信只要去前线看看,他老爹辛武贤手下,估计也一地鸡毛。
汉独以强亡是不假,可毕竟是封建军队啊,能强到哪去?
哪怕如冠军侯霍去病那样的“战神”,说出了“匈奴未灭,无以家为”的豪言,可他也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但为将者,最重要或者说唯一的职责,就是打胜仗,又不是举孝廉,何必非要将所有名将都想象得毫无缺点。
结果好就一切好,至于中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只有李广利那样打了败仗的,才会被钉在耻辱柱上唾骂。
任弘没打击这年轻人的三观,只想尽己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