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汉,娶寡妇没什么大不了的,孝景皇帝就娶了嫁过人生过娃的王娡,还立为皇后。但过犹不及,故贯长卿想要以诗刺之加以劝诫。
然而刘元压根没听进去,竟没有任何反应,等到这堂课一上完,便朝贯长卿作揖,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等他一走,贯长卿看着有些空荡冷清的日华宫,喟然长叹。
“献王之后,再无献王啊。”
六七十年前,天下有三处学术中心,梁国,淮南国,以及河间国。梁孝王喜欢司马相如枚乘等词臣,出产了大量传世的诗赋。淮南王喜欢道家方士,书写了《淮南子》及大量楚辞。
作为孝武皇帝的兄长,河间献王刘德的喜好便没那么花哨,他钟情的是各种古籍,广泛收集民间遗书,凡得善本,必定使人重金求来,一字不差的抄写。因秦末大火而流散的《周官》《尚书》《礼》《孟子》《老子》之属,皆失而复得。
集得图书之后,刘德并未搁置于高楼,而欲将其聚残补缺,较实取正,于是河间献王遂筑日华宫,置客馆廿一余区,以待天下学士,又动用自己的奉养,对学者包吃包住,效仿齐国稷下学宫,让他们不治而议论。
河间国的招贤成果斐然,有些人是冲着这待遇而来,也有人为了此地收藏的大量图书。传《毛诗》的毛苌,继承《左传》道统的贯长卿之父贯公,都在河间国做博士,河间学术,于斯为盛,贯长卿年少时有幸见到了那盛况。
只可惜,它们如同刘德的性命一样,终究未能长远。
站在门口望着河间太子刘元远去,贯长卿有些落寞,河间献王之后,河间王已经传了四代人,却再也没出过一位好学的王,他们宁可将短暂的性命用于纵情声乐,也不肯再用心通读一经。
贯长卿知道这是为何,因为河间献王因学术而闻名天下,也因学术郁郁而终啊。
他永远忘不了元光五年春正月的那个夜晚,河间献王已在弥留之际,召见他的父亲老贯公觐见,贯长卿随之入宫,听到了河间献王悲愤的遗言。
“陛下三月前召见,我献上河间收录图书,又自诩经术通明,与席间公孙弘等问对五策,辄对无穷。结果陛下怫然不悦,忽然对我说,汤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寡人甚恐!”
河间国学术大盛,河间王颇得儒生赞誉,甚至有人暗暗可惜他没能当皇帝的,加上赵地儒学与朝廷推崇的齐学有异,在汉武帝看来,河间王这简直是沽名钓誉,想要对抗未央宫啊!
这是诛心之言,河间献王委屈,他感觉冤枉,却又无从辩解。
这便是河间献王三月来夜夜纵酒听乐,故意毁伤身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