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皇帝的询问,任弘这时候说“是”就是傻子,他脑袋被驴踢了才给笃信“君权天授”的皇帝搞科普,屁股决定脑袋,世上人人都能笃信科学,唯独皇帝不能。
“绝非如此。”
任弘一本正经地说道:“臣带人在长安周围连续试了数日,却迟迟未能引下天雷,直到去到乐游原,对着未央宫遥遥三拜祈求后,才有所收获。”
“臣读《春秋》,哀公十四年春,西狩于大野,叔孙氏之车子鉏商获麟。”
“麟不会无缘无故跑出来,平日也藏于名山大泽,故世人少见,其一出虽为叔孙氏所获,但真正出世的原因,是为了为孔子。再出便是四百年后,虽为虞人所获,但出世的缘由却是因为孝武皇帝将除旧布新,王者征于天下,四夷宾服。”
“所以,臣和叔孙氏奴仆一样,虽侥幸用风筝引下紫电,但紫电虚无缥缈,之所以能为人所得,全因为有圣天子在朝,臣不过是沾了陛下的光。”
“大将军和朝中群臣也是这么说的。”
刘弗陵摇摇头:“他们说,虽然西安侯能证明天上的雷和地上的雷是一种,但天上的水与地上的水也是一种,人人都能承接雨水,但久旱而逢甘霖,依然是祥瑞。”
说到这刘弗陵不免有些失望:“还想着任卿与朕年龄相仿,从你这,能听到些不一样的东西……”
任弘也想实话实说啊,但一来做事要徐徐渐进,博士儒生对他的理论只能吹胡子瞪眼,但皇帝不同,为了维护天授君权的尊严,若任弘越界了,搞不好是会举起屠刀的,他可不想当被烧死的布鲁诺。
二来,任弘不了解刘弗陵的性情,交浅言深是大忌,再看他这身体,也不知是什么病,确实在往早逝的路上狂奔,虽然有些同情叹息,但却无能为力。
任弘垂着眼不再说话,气氛一时间尬住了,刘弗陵只好道:“此说堵住了诟病朝政的悠悠之口,倒也足够了,齐学博士近几年总以灾异抨击朝政,甚至有鼓吹禅让的,还是任卿治住了他们,元霆就元霆吧。”
“倒是任卿在读《春秋》?先前可是有不少人诟病你不通经术呢,朕近来也在学,不知卿学的是《公羊》还是《榖梁》。”
任弘道:“臣从未央厩令张敞,习《左传》。”
“《左传》?”
刘弗陵从小习经术,诵《保傅传》、《孝经》、《论语》、《尚书》,他不太喜欢齐学,偏爱鲁学,近来跟着大鸿胪韦贤学鲁诗、榖梁春秋,唯独没读过小众的《左传》。
刘弗陵看了看金赏,他也摇头,又见书中发惊人之言的任弘面谈时竟如此圆滑,顿时没了再聊下去的欲望,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