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李荩忱笑了一声,也让沈婺华轻轻松了一口气,“那你认为商君之死,是自作自受,还是令人惋惜?”
沈婺华怔了一下,李荩忱的这个问题实际上也很刁钻了,站在她这个角度必须得谨慎回答:“奴婢以为……从秦国的角度来说,商君之死的确令人惋惜,因为君臣之间的矛盾和冲突而亡名臣,对于当时的秦国本身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但是当时的秦惠王想要安抚那些国内的老旧贵族,并且树立自己的权威,商君又是不得不除去的人,所以秦惠王必然也有自己的无奈和不得而为之。而对于商君本身来说,死于自己制定的法律,又何尝不是为自己的信仰而死,更应该算是一种殉道,对于他本身,一个以传播法家、弘扬变法为人生目标的人来说,改变了一个国家、又死于自己的理想,算得上死得其所。”
“好!”李荩忱抚掌笑道,“说的有道理,好一个死得其所!”
沈婺华急忙俯首:“奴婢不过是胡言乱语,陛下恕罪。”
“不同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你的看法本身也能自圆其说,没有什么错误,”李荩忱笑道,“何错之有?”
顿了一下,李荩忱敲了敲那《商君书》:“更何况在朕看来,商君一生波澜壮阔,最后之死或许有些可惜,但是也的确是死得其所,更何况这并不妨碍他之后依旧为后人称道,甚至流芳百世。”
沈婺华惊愕的看着李荩忱,陛下很年轻,所以很多新颖的想法他愿意去思考,这是很正常的,但是沈婺华怎么都没有想到,李荩忱竟然还愿意附和甚至是接受自己的想法。
这让她有一种隐隐找到知音的感觉,这种感觉比当初在小楼之上李荩忱吟出来“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时候还要强烈。
十年冷宫,对于沈婺华的伤害无疑是沉重的。
第1223章 树干
沈婺华从来没有妄想有一天能够在这自以为看透了的皇家之中遇到能够和自己交谈甚至欣赏自己的人。
而李荩忱想到了什么,径直摊开纸,微笑着说道:“既然说到这件事了,那朕就来理一理思路。你看,国家之法为根骨,道德教化为肌肤,共同构成我大汉帝王臣民遵从之规矩。而这法者,出刑部;礼者,出礼部,现在大汉之刑部和礼部显然并没有这样的分工,之前的确是朕的疏忽。”
沈婺华看着李荩忱在纸上写上“法律”和“道德”,若有所思。
现在的大汉显然已经开始逐渐从解决温饱状态走出来,而李荩忱的注意力自然也要从解决温饱上逐渐放到怎么为百姓立规矩上,只有这样才能够镇的让整个社会从原来的弱肉强食、森林法则之中走出来,重新回到正轨上。
三百年的乱世,对于这个民族的礼仪教化的伤害实在是太深了,因此现在也是时候逐渐恢复的时候。毕竟一个完整的社会,不仅仅需要物质文明,也需要精神文明,两者都能满足了,才能在最大程度上确保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