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君忧喜欢安静,便和艽儿在二楼闲逛,途径一隔间时,恰巧看到两个中年男人在对弈。
这隔间也自与别处不同,别处那都是雕花实木的桌案,摆的是盘盘碟碟的诱人吃食,而这处隔间,放着的是雕纹镂空的青绿玉案,摆的是做工考究的红木棋盘。
隔间两边是客人们饮酒聚谈,甚至时不时出现脸红脖子粗的激烈争辩。唯独这一处隔间的两个男人,像是一股清流,坐在这嘈嘈杂杂的酒楼里安然对弈。
薛君忧刚开始惊奇,站在外面只是随便瞧瞧,再然后渐渐入局入迷。
毕竟山上十年,他唯一的趣味儿玩乐,就是和那老头对打两场,亦或是搏杀两盘。
虽说都没赢过,但被虐着虐着,薛君忧也算从失败中一步步积累经验了,棋艺不敢说精湛,懂些门道还是有的。
他在外面瞧着的时候,那二人棋路已初显搏杀之势,二人一强一弱,强的为白棋那一方,是位穿着缎面袍子,体型微胖的男人。弱势那方,则是位两鬓斑白,一头乌发打理的十分整齐立正的大龄中年人,从棋路上看,这人做事必然相当谨慎,因为处处都在守势。
随着红木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只见白方形势广阔,黑方也不落下风,已是抢占了四个大角,而且还有一队黑棋正在遁走。
作为一名旁观者,这二人棋势显然已进白热化,那队黑棋若遁走,到时可直插腹地,白方只会如大厦倾覆,地与势皆失。白棋若全灭那队黑棋,则可趁大势地利逐个吞灭黑方。
越是此种时刻,隔间里的二人更是寂静无声,可隔间外的两人倒是窸窣的多了些许轻音。
艽儿抬起头,轻轻靠近少爷的耳边,糯糯小声道:“这年纪大的老爷要输了 ”
薛君忧惊奇地转过头去,有点儿难以置信,看着面前这张小狐儿脸道:“你还懂棋?”
“以前常看安阳公主跟陛下对弈,久而久之便懂了。”艽儿极小声的道,生怕惊动隔间那二位衣着不凡的老爷。
薛君忧却更奇了,不曾想那和男宠面首,夜夜笙歌玩乐的安阳公主,还对琴棋书画略懂一二呢,难怪被皇帝陛下宠爱有加。
不过,说不定也正是因为如此有心计,才遭到陛下宠爱的,小小年纪就如此懂得投其所好,倒是让薛君忧心里更抵触那个美得不像话的小仙女了。
心里神游了一会儿,薛君忧才回过神应道:“不争即争,退亦可攻。其实啊 至始至终这盘棋,都是年纪大这个叔叔嬴。”
“啊?!”艽儿惊讶地张开小嘴,刚想再问,却眼神一怕,连忙闭嘴。
薛君忧狐疑,顺着艽儿刚刚的目光回瞧,只见那两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正看着自己。
那双深邃却捕捉不到任何情绪的目光,让薛君忧本能的心中一怔!
因为这道目光,他只从一个人的眼里见过,正是他的老师,红袖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