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薛君忧都听得出对方是在提防自己变相张口谋利,这种事在他眼里倒不常见。十岁之前,除了其他商人孩子,都没人找他玩。
谁叫商人在这种时代里最是风评不好,何况像薛家这种还能接到皇家生意的行业龙头,那一年四季不孝敬孝敬朝中大人,抄家也只是别人一句话的事情。
“董兄只管放心,薛某十岁离家,今日在外求学归来,虽是商贾之后,却有意考取功名,并非商人。”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我就说薛兄如此气宇轩昂,实在不像个商人之相。”董九思连连应声,脸上带着些愧疚与歉意。
薛君忧也不在意,转身请他落座,二人借着油灯的微弱灯光,又小心翼翼饮了几盅酒,聊了几句闲话。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
几盅酒入肚,董九思红脸重重哀叹一口,摇头自嘲:“酒是好酒,只可恨此种佳酿却入了我这糟粕之人的肚,可惜,着实可惜!”
薛君忧抬起头来,迎合着笑了下,心想这哪里是什么贵人,简直是愤青,还是一多愁善感的愤青。
董九思见对方没有言语,顿时卑从心中起,目光低斜瞅着他:“薛兄也是这么觉得吧?好歹是个七尺男儿,却活得不如猪狗!”
薛君忧心中叹了口气,他还真这么想,但这话又怎么可以直接说出口?便摇摇头劝道:“没有没有,我看董兄仪表堂堂,又是一身 富贵,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才对。”
“怎会不堪!”
董九思红着脸打断,把手里酒盅狠狠放在桌子上,一吐心中怨愤:“薛兄是不知道!董某也曾是名门之后,奈何家道中落,为养活家族上百口,被洛君盈招为驸马,从此 便过起了畜生不如的生活,洛君盈一句话,我就要像马一样天天夜宿马厩,不敢怒又不敢言,薛兄你说!
这!这是一个男人该有的生活吗?驸马他 他又不是真得马 想骑就骑,想弃就弃。唉!活的还不如个奴才!”
董九思越说越激动,气不过,又倒了一盅酒,可似乎见那小小酒盅解不了此刻内心不快,便顺手捧起那三五斤的小酒坛对着喝。
“哎 ”薛君忧心中一阵肉痛,那可是临走前从老头那顺来的三坛梨花酿,本想着回去送给父亲和大哥二哥的。
“原来董兄还是驸马啊,那更是显贵了。”薛君忧脸上笑意渐无,可转念一想,驸马好歹是皇帝女婿,倒也算半个贵人。
趁着董九思酒意渐浓,薛君忧试探性问了他一嘴:“可董兄,你既是驸马,何不去跟陛下讨个一官半职当当?这样不就能多少避开公主了吗?”
董九思眼神迷离,冲他摊了摊手,又是一阵自嘲:“呵,薛兄可真会说笑。我们这驸马的地位 比你们还低!别说见陛下,进宫那都要有旨意才能进得去。”
咕咚咕咚几声,董九思把寥寥无几的酒坛放在桌上,那英俊的脸更红了,多少有点儿朝猴屁股进化:“我们驸马呢,说白了就是公主成人的证明。寻常女子及笄便成婚,不成婚的就要年年交赋税。可公主呢?年岁十八、二十都不曾成亲,这叫陛下脸上也无光啊 最后没办法,在种种形势逼迫之下,一个个公主只能随便挑些夫家,然后换个地方继续过娇生惯养的日子,甚至比在宫里还变本加厉 ”
说到这里,董九思刻意把手放在嘴边,抻过来头,极小声地说:“薛兄是不知道,这群公主,各个嚣张跋扈,生性放荡惯了。就拿二公主来说,仅男宠就在夫家养了十几个,弄得二驸马去年气到卧床不起,成了个只会睁眼张嘴的活死人。唉 做人难,做驸马,更难。”
“呵呵 那八成是气到脑溢血了吧,这驸马做得还真憋屈。”薛君忧眼里多了些可怜之意,再看眼前那一张英俊面容,目光显得就更可怜了,简直如同拜会了绿巨人:“那董兄你不会也 ”
“不不不。”董九思连忙会意,直言否定道:“相比于其他驸马,董某还算好的,也多亏父母给了张英俊的脸庞。洛君盈虽然性子狠厉贪财了点儿,但比其他公主好多了,尤其是安阳九公主,坊间都盛传,她那公主府 哎呦!每日每夜,是夜夜笙歌,男宠面首都不重复的。我还听说啊,她虽然还未成婚,可私生子都有了。”
合着隔壁房间那个泼妇公主,还算相对好的
薛君忧突然感到背脊一凉,喝了口酒暖暖心,好在熵国公主该嫁的都嫁了,不然指不定又有多少男人跟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