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要最好的。”阿六再次不耐烦地重复了一次,“适合伤病人的,你看着办!”
面对这样一个阿六一再强调的答案,那掌柜终于心里完全有了数。他没有再继续阿谀奉承,一个眼色示意旁边的伙计过来陪着,自己则是匆匆去了后头。然而,打发了一个年长的伙计去库房找那几样珍贵的补品,他却来到了后头,对着之前那位贵客毕恭毕敬赔礼。
“孔九老爷,实在是对不住,外头是张学士家那位小六总管。他大约是要代张学士去探望朱大公子,人一来就火烧火燎地说要最好的补药,外头小伙计拿不准,只能把我叫出去,我已经答应,把店里年份最久,号称能续命的那支野山参拿出来……”
被掌柜奉作贵客的,恰是孔大学士的堂弟,如今在太常寺里当太常博士的孔九老爷。三十出头的他相貌俊秀,此时立刻通情达理地笑道:“我不过是替家母来看看是否有上好的天麻,哪里就比得上赵国公府朱家这件天大的事?掌柜你只管先去忙,我下次再来便是。”
而说到这里,他又笑道:“家兄和张学士从前有那么一点龃龉,我从后门走就好。”
在那掌柜再三赔罪后,孔九老爷风度绝佳地出了后门,等到伙计通知了他的马车绕到这条后巷,他登车之后就立刻吩咐道:“快,回府!赶紧去个人送信给大哥,让他能回来就赶紧回来一趟,就说我这里有急事……”
想了想还觉得这样说不够紧急,他就干脆利落地说:“就说娘突然有些不好!”
虽说作为儿子,拿自家母亲来当作由头实在是有些过分,但孔九老爷一想到刚刚那掌柜透露的讯息,他就忍不住一颗心怦怦直跳,只觉得这兴许是一桩能改变朝中格局的机会。
要知道,皇帝对赵国公父子的宠信简直是无以复加,从前的江阁老也好,现在他的堂兄孔大学士也罢,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加以削弱,可却事与愿违。直到不久之前曝出朱莹和永平公主的身世,他那堂兄才忍不住哀叹,道是朱家竟是早早就打点好了伏笔。
历朝历代的天子大多都忌惮外戚,可当今皇帝就因为朱莹和永平公主身世纠缠,却一直反其道而行之,别说对朱家素来亲近,甚至连对张寿都爱屋及乌。
眼看朱泾竟俨然解兵权入了兵部,朱廷芳却奉命主持五城兵马司,正如日中天之际,若是朱廷芳真的不是如外界传言那样,不过是一点轻伤,而是重伤垂死,那岂不是极妙?
当然,这也可能是别人的障眼法。但据他所知,张寿身边的那个阿六,论能打,整个京城是其对手的人大概绝不超过一掌之数,可如果要论心眼……大概不用那些老油子,整个京城有一多半人都在这位小六总管之上。
因为人家是斗智不斗力,可这位是公认的以力破巧!人还是出了名的不解风情。上一次人在某家兵器铺中,对人家一个娇俏丫头买弹弓时的反应,竟然是九出十三归!想来张寿派人出来时,没来得及解释说明太多,所以人就没注意,露出了这样鲜明的口风!
阿六并不知道,自己买补品的事竟然被人脑补了这么一大堆理由和背景出来。从前他在村里,但凡有人因为干农活又或者别的什么事受伤,又或者生病,吴氏总会送一些伤药乃至于补品过去——尽管那些补品大多不过是红枣桂圆之类的东西,但乡人仍然千恩万谢。
既然如此,那么现在朱廷芳既然遇刺,张寿让他前去慰问,可不是补品最最适合?
提着那掌柜号称店里最贵重的四色补品,留下一张十贯钱的钱票,剩下的钱令人去张园支取,阿六出了这家商行就策马直奔宣武门。等到从宣武门进了内城,他就只见街头明显防戍森严了许多,四处都可见西城兵马司的人在巡弋。耳力极佳的他甚至捕捉到了一个声音。
“听说朱大公子重伤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