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未来女婿就不是喜好科举的人,但好歹有个举人功名,虽说他最初不满意,但处着处着他也就终于想通了,如今看某些读死书的士人不免就觉得不顺眼。此时他见徐黑逹把三道题目全都宣布完了,又有六个小吏去六堂宣布第三题,他就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太子殿下这三道题,既涉及经史,又涉及算经,还有农事,可以说是面面俱到,用来选拔区区东宫侍从,说实话实在是有些可惜了,只希望六堂也不要辜负皇上和太子殿下一片苦心,也能选出几个像样的人侍从东宫。要知道,东宫几位讲读对太子殿下可是赞不绝口。”
五日一轮换的那些讲读们,全部在上课之前经受了皇帝好一番耳提面命——却不是恐吓老师,而是非常严肃地提醒他们,讲解的时候切勿照本宣科,要深入浅出,简洁易懂,别把对成年人讲课的那一套搬到慈庆宫去。若是生搬硬套,他就只能换讲读了!
生怕太子挑刺,被皇帝选中的几个人那自是使尽浑身解数,结果全都被三皇子那良好的学习态度给打动了,出了宫就四处宣传。宣传什么——太子殿下勤学苦读,这几日左手不便却还不耽误学习!
至于三皇子挨过打的事,除却眼尖的楚宽,日日起居都在一块,根本瞒不过的四皇子,昭仁殿伺候他们兄弟俩的几个年长宫人,以及看破不说破的皇帝本人,再没有外人知道……东宫侍读们还是隔日才得知,太子殿下不慎摔着了左手,却不愿意耽误一丁点课程!
如此勤奋的太子,对东宫侍从严格要求,这怎么都不过分吧?
周祭酒和罗司业对视一眼,全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全都意识到,如果说太子殿下出的四书题,某些时文优秀的学生绝对十拿九稳,那么,《九章算术》那一道题目赫然是天堑一般的难关。除此之外,那一道策问,也绝对不是读死书死读书,文章做到花团锦簇的人能写的!
这寒风凛冽的大冷天,江都王当然不乐意就这么杵在外头,考题既然宣布完毕,他就大剌剌地对徐黑逹说:“找个避风的地方等吧?就你那曾经的绳愆厅如何?”
“绳愆厅乃是处罚犯事监生的地方,可以说是国子监的刑厅,不适合作为休憩之所。”哪怕是面对如今的顶头大上司,徐黑逹照旧是一板一眼的黑脸,压根没在意那些同僚看自己的目光是何等诡异。
而当他拒绝江都王的时候,周祭酒眼神一闪,终于不无谨慎地开口说道:“之前半山堂也说要遴选人出任东宫侍从,不知道这遴选的方式和题目……”
没等他把话说完,江都王就嘿然笑道:“那当然是同样的题目。太子殿下说了,如果两边出不同的题目,难免会有人说什么不公,那就索性一模一样的题目。三题之中,如果做不出《九章算术》那一题,思路全无,那也不要紧。”
“只要策问和时文做得好,成绩总过得去。也不拘算经,三道题之中,要有两道题过得去,那也算是人才。而且,策问并不强求文笔,只要言之有物,其他条件都可以放宽。”
面对这看似极其宽泛的条件,徐黑逹看到周祭酒和罗司业在内的众多学官却没有一个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反而那表情更加僵硬了,他哪里不知道这些人想的是什么。
国子监里各项全都拔尖的监生当然不至于没有,但顶多一两个,可要挑出极其擅长写制艺时文的,却总还能抓出十几二十个。可这些人真正好好看过九章算术的,估摸凤毛麟角,说不定懂算经的还是不会写时文的。
而能够好好回答太子那一篇策问关于农事策问的,也同样不会有几个。
当然半山堂也好不到哪去,写时文对于那大多数都是学渣的贵介子弟来说,是一桩几乎难上天的任务,而会九章算术的,那一样堪忧,虽然那道题听着好像并不怎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