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只是楚宽看到了皇帝这一年多来先后在宣大、光禄寺。户部甚至国子监先后动了真火,激起了强烈的反响,方才来了这一出,也正好吸引那些朝官转过矛头?这算不算清理门户再加上为君分谤,一举两得?
想起自己当年在门前捡到的那个身有缺陷的孩子,想到一时心软就让人抚养之后教规矩留在了王府,想到因见人聪明能干就留在了身边,而后习文习武,真正成为了臂膀,只因为那缺陷不能为官,太后禁不住深深叹了一口气,继而就淡淡地吩咐道:“撤了灯,安歇吧。”
玉泉和李尚宫刚刚还担心太后得知这么一个消息之后,会气急败坏到夤夜赶去乾清宫和皇帝理论,此时见太后突然轻松了下来,甚至打算再次安歇,她们顿时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违逆太后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她们只能一一照办,等悄悄退出寝室之后,两人就对视了一眼。
“你回乾清宫去复命?”
玉泉问了一声,见李尚宫点了点头,她就轻声说道:“干脆这样,你把太后娘娘的反应也细细禀告了皇上,也好让皇上心中有数。看这情形,太后显然领会了皇上这般处置的深意,只可惜我们愚钝,实在是明白不了。”
当李尚宫匆匆赶回乾清宫时,皇帝仍未就寝,等听她禀告完了清宁宫之行的结果,他才微微颔首,将这位母亲推荐过来的尚宫屏退了下去。
就在刚才,他还担心太后会因为今夜这件事而亲自驾临乾清宫兴师问罪,眼下总算是放下一颗心,能够好好睡一觉了。
然而,皇帝的放心,仅仅只持续了一小会儿。
今夜他本来就没兴致去妃嫔那儿,就在宫人铺好床,他更衣洗漱打着呵欠打算上床就寝时,管事牌子陈永寿就又亲自前来通报,道是太子殿下求见。想着是自己把两个儿子安置在隔壁昭仁殿的,满心没好气的他也懒得换衣裳,直接撂下一句让他进来就蹬掉鞋子上了床。
于是,当三皇子衣衫整整齐齐地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皇帝靠在大引枕上闭目养神的一幕。他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脸色通红的同时,却更明白自己不能就此退缩,因此只能咬紧牙关上前,行过礼后就沉声说道:“父皇,儿臣枯坐许久也想不明白,所以只能前来求教。”
看着那个俯伏在床下,老实诚恳说不明白的儿子,刚刚本来就是故意装睡的皇帝终于坐不住了。他恼火地抬起手指点在了三皇子的后脑勺上,继而就训斥了起来:“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想,你难道就不信你父皇二十多年君临天下的手段吗?”
“儿臣信……但儿臣只希望能了解父皇的想法,以免拼命学,拼命追,却依旧学不会,追不上!”三皇子额头几乎碰到了那床前地平,却是头也不抬地说,“儿臣就是想不明白,父皇也应该觉得未必是楚公公做了那所有事情,为什么还要这么重重惩处他?”
“如果是杀一儆百,可为什么又把其他两个秉笔也都拿掉了,然后让秉笔钱公公升任掌印?他已经七十多岁了,而且儿臣听说他并不是什么精明强干的人!”
一口气说到这儿,三皇子终于有了勇气,他渐渐抬起头看着父皇,这才一字一句地说:“父皇之前能杀了柳枫,今夜又为何要放走那个胆大妄为,攀咬楚公公的御前近侍?”
自己选出来的太子能够这样质问自己,皇帝很满意,但又不满意。满意的是三皇子总算是有了点质疑的精神,而不是唯唯诺诺,要知道,他很喜欢一个善解人意的应声虫阁老,但绝对不喜欢一个应声虫太子!至于他不满意的是……
那就是自己的太子竟然认为,他这个皇帝相信那些事情不是楚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