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四皇子挨打的事早已经疯传一时,谁都不觉得四皇子会因为张寿一见面就问这个而翻脸。果然,就只见四皇子立刻讨好似的连连点头道:“全都做完了,太子三哥可以作证!”
看来布置的功课还是太少了……张寿心里转过了这样的念头,当然面上却越发慈祥和蔼,只不过这种表情在他这种年纪露出来,多数有些不合时宜,可俗话说一俊遮百丑,在旁人看来,当张寿随口就考校起了四皇子一些问题时,这一对师生那真是堪为学界楷模。
尤其是今天作为主人翁的陆绾,那更是指着张寿,对几个至交好友谈及当初张寿怒闯自己书房,言说陆三郎必成大器的情景。
如果不是他的前途柳暗花明又一村,早已斩却最初对阁老权位的那点留恋,如果不是他开辟了另一桩事业,还拉拢到了一个刚刚兼了太子詹事,实际上却不管事,反而更乐于和他一同为公学奔走的刘志沅,如果不是陆三郎真的确实前途正好,这桩旧事他绝不会拿来说。
然则当初的丢脸事,他如今不但能非常坦然地说出来,而且还能用一种非常轻松戏谑的口气,言谈间甚至还能反省自身,顺便再吹捧一下张寿和陆三郎。
对于那些从前觉得自己非常了解陆绾的人来说,这简直是犹如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可越是这么觉得,听人在那毫无避讳地谈及从前对幼子的以貌取人,他们就越觉得陆绾如今简直是变了一个人。至于陆三郎……如今那前途已经根本不用他们去看好了。
一个能够被皇帝称赞,如今侍读东宫,今天婚礼时,皇帝又或者太子都派了四皇子来送贺礼的小子,将来的前途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三郎自己此时已经带着精挑细选的八个同学上刘家迎亲去了——为了避免有人抢自己的风头,他挑选的人恰是一个比一个稳重,又或者说长得苦大仇深——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家老爹正一反常态地在人前拼命夸他。更没想到四皇子大摇大摆地亲自来送礼了。
此时此刻,张寿和四皇子说笑两句,见四皇子只抱着手中一个匣子不肯放,他立刻就明白,这小子并不像其他客人那样把礼物留给门上的陆二郎记在礼单上,然后就轻轻松松地空手进来喝喜酒,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郑锳,莫非你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代表太子殿下送贺礼给高远?”
“有什么不可以吗?我觉得这样陆师兄会显得很风光啊!”四皇子理直气壮地扬了扬眉,可当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人影时,他就涎着脸笑了起来,“老师,你是不是想知道三哥到底送了陆师兄什么好东西?咳咳,那你就帮我保管一下行吗?”
他二话不说把手中匣子往张寿手上一塞,继而就捂住肚子道:“老师你千万帮个忙,我肚子疼,一会儿就回来!你就是帮我直接送了东西也行!”
张寿根本来不及答应又或者拒绝,就只见四皇子犹如兔子似的倏忽间窜得不见了踪影。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两眼手中匣子,随即举目四顾,当看到陆绾正和几个人说话,他就立刻直截了当走了上前。
刚刚正在和亲友谈及的人,这就突然朝自己走来,陆绾并不觉得意外,毕竟,刚刚那一幕他都看在眼里。因此,他甚至不等张寿说话,立时笑呵呵地拒绝道:“张博士,如果这是太子殿下送小儿高远的贺礼,我虽说是当父亲的,可也不能越俎代庖收下。”
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常常会被人抢半拍,张寿早就习惯了,因而对陆绾的推搪,他也没有继续坚持,而是笑说道:“四皇子素来心大,所以这样大摇大摆地一个人进来也就罢了,可陆府既没有通告他这到来,也没有派个人跟着,陆祭酒你倒是不怕他闯祸。”
见张寿不说担心四皇子在陆府的安全,反而说担心人在陆府闯祸,陆绾顿时爽朗大笑:“我就猜到今天兴许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人要过来,所以特别嘱咐门上多加谨慎。今天人多,如果真的嚷嚷开来,四皇子难免要被人围观,既然如此,不道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