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啊,阿寿压根没和我说过!刘老先生是我大哥的老师,他要是早说,我肯定早就在皇上和太后面前举荐了……要不然多对三皇子和四皇子吹吹风也行啊!”朱莹有些懊恼地掰动着手指头,随即有些不满地说,“他要是早说,爹也可以推荐嘛!”
早就让陆三郎对张寿言及此事,却一直都没见有什么成效,朱廷芳原本只以为是张寿试过却不成,又或者张寿畏难而打算搪塞过去,此时见人竟然在这文华殿经筵上公然推荐自己的老师,他登时眼神一闪,可下一刻,他就觉得自己的胳膊被人给重重捏住了。
毫无疑问,除却他的父亲,还能有谁?
他仿佛没察觉到那巨力带来的痛感,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到了嘴边的话却没说出来。虽然他很想出去附和,但他知道,自己站出去只会是反效果。果然,他立时听到了一个反对的声音:“张学士可知,你举荐的是令舅朱廷芳的老师?”
“岂不闻,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更何况,我还没成婚呢。”张寿笑眯眯地反诘了孔大学士一句,这才用一种极其自然的口气说,“刘老先生刚直雄毅,更是曾经的会元,文章学问自不必说。当然,其人毕竟曾为兵部侍郎,为东宫讲读,恐怕是屈尊了。”
“然则以臣对刘老先生的了解,他只在乎做事,不在乎名位。若是有利天下的事,虽千万人吾往矣,绝不会哗众取宠,沽名钓誉。”
此时此刻,张寿把刚刚洪山长指摘他的话拿了出来,这顿时引来了一片哗然。
而同样没料到这一茬的皇帝若有所思揪着自己蓄的那少少几根胡须,在意外的同时,却又觉得挺欣赏。没办法,特立独行的皇帝对上特立独行的少年,自然而然就会觉得亲近。
当然,如果张寿不是早有渊源,如果不是朱莹的未婚夫,如果不是真有本事,他可没有这么好说话,天子的容人雅量,那是要看人的!于是,皇帝慢条斯理地说:“刘卿确实是难得的人才,朕之前本属意他出任他职,他却对朕说,老朽之身不求再仕,只求无愧于心。”
“所以,他竟然和陆卿混到一块去了,整日周顾着公学,足可见这为学子的一片拳拳之心,朕没想到,却不得不嘉其志气。他教授三郎,确实是合适不过。只不过,张九章你说他不求名位,朕却不可不加以礼遇,否则传扬出去,朕岂不是还不如三郎和四郎尊师重道?”
这话在众人听来,简直是对刚刚洪山长攻击三皇子盲目尊师的最好反击。可皇帝之前明明尚未进殿,应该没听到洪山长那番话,众人也只能疑神疑鬼,顺便替这会儿正脸色变幻不定的洪山长掬一把同情之泪。
而眼见刘志沅入东宫讲读一事已成定局,而且皇帝恐怕还会尊其品级,孔大学士情知无法阻止,干脆就抢在皇帝为刘志沅定下品级之前,霍然出列,破釜沉舟地拿出了这些天预备已久的杀手锏。
“东宫讲读关乎太子之将来,天下之将来,臣等各有举荐之责,皇上身为君父,从容细细遴选,此乃正理。然则明日册封东宫,慈庆宫业已陈设齐备,臣却有一言不吐不快!”
说到这里,孔大学士却是直接撩起袍服下摆,竟是在这种场合少有地大礼参拜:“臣忝为阁臣,今日伏乞圣上,慈庆宫一应随侍,不应再选入通晓文字的宫人内侍,以免有人仗恃所学,蛊惑人心!有孝方有忠,此乃天理人伦!”
他这么一说,就只见偌大的文华殿内,顷刻之间竟是抢出了足足二三十名文学清贵,同时附和高呼。
面对这样的局面,众多朝臣勋贵,乃至于不少官宦子弟和名门千金,在惊愕过后,却不由得都生出了几分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