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渐渐由奥斯曼帝国引申到亚欧大陆,说起蒙人的长子西征曾经踏破欧洲众多小国,让亡国灭种的阴云弥漫在无数国家的头顶时,孔大学士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长子西征也就罢了,但张博士刚刚这些小国的兴衰之谈,我从前闻所未闻,怎知是真是假?”
张寿笑眯眯地说:“孔大学士若是觉得我虚言诓骗,自然可以委托商船到极西之地打探,甚至延请几位异邦学者带一批异邦典籍回来,驳斥我的荒谬。”
我难道是吃饱了撑着吗!孔大学士差点没气歪了鼻子,尤其当他看到皇帝登时眉飞色舞,他立刻醒悟到,要是自己不赶紧塞住这个口子,说不定皇帝就要欣然首肯了!他本能地咳嗽了一声,随即硬邦邦地说:“不用了,不过是区区弹丸之地的小国,不值得费神!”
“不错。”张寿微微一笑,淡淡地说,“然则历来中华之大敌,崛起之前甚至连小国都谈不上,不过是北面区区一个部族,从千八百人再到数千人,再到征战各部,最终汇聚成一个数万乃至数十万人的控弦之国。”
“匈奴如此,突厥如此,回纥如此,契丹如此,女真如此,蒙古亦是如此!太平盛世之时,难道不该放眼天下,居安思危?以异邦国小就不放在眼中,又岂是宰臣心胸?”
经筵之时可以质疑主讲人,这也是太祖年间留下的规矩,只不过这些年已经越来越少见了。尤其是能上经筵的,多半是德高望重的大儒,门生满天下的,朝官们大抵会给人留个面子,就算是某些一腔意气的愣头青们,往往也会节制些。
然而,今日张寿实在是太过年轻,开口质疑的又是孔大学士这个不是首辅的首辅(孔大学士自己认定的),因此,被张寿这么一反驳,他顿时气得脸都青了。
“荒谬,匈奴、突厥、契丹、女真、蒙古……这些都曾经在边疆上,你说的这些小国,看看这地图就知道了,距离我大明难道不是十万八千里?他们难不成能插上翅膀飞过来不成?怎么可能威胁我国?”
张寿泰然自若地看着怒不可遏的孔大学士,随即淡淡地说:“孔大学士难道没有听说过太祖皇帝一句话吗?有的时候,天堑也能变通途!”
他说完这话,随即轻轻拍了拍手,下一刻,就只见地图姑且撤去,却又有另一样黑布蒙着的东西被几个壮健内侍推了出来,当他随手揭开布的时候,大殿上顿时一片哗然。
第五百七十六章 妖法……
几个壮健内侍从那辆装着两排轮子的硕大平板车上,合力卸下了一个狭长的木槽。距离近的人,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木槽中盛满了水,而其中更是浮着一条小小的船。那船不过一尺多的光景,乍一看并不是特别精巧的东西,甚至作为官宦人家的玩器也不够格。
张寿完全无视了大殿中的某些骚动,等东西放稳,木槽中的水也渐渐平稳之后,他就走上前去,伸手在水槽中摆弄了几下那条小船,不多时就默不作声地立在了一边。众目睽睽之下,足足许久,左右众人就只见那条小船纹丝不动。
这下子,刚刚还曾经和张寿针锋相对的孔大学士,顿时忍不住了。他厉声喝道:“张寿,这是文华殿经筵,你把这当成什么耍猴子戏的地方了!”
张寿瞥了一眼这位怒不可遏的大学士,淡淡地说道:“什么是经?圣贤所作,阐述世间之理的著作,便是经。然则世间万物之理,并不只有教导人们为人处世这一种。”
他说着就顿了一顿,继而抬手指着那木槽,似笑非笑地说:“就比如自诩为饱读经史的孔大学士,刚刚还说距离我朝十万八千里的小国不足为惧,因为他们并不能插上翅膀飞过来。可是,这世上其实有并不逊色于鸟儿翅膀的东西,只是之前你从来没发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