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惹是生非?”陆三郎目露凶光,毫不畏惧地和张琛对视,“要是别人先挑衅,怪得了我?当我不知道是谁说什么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揪着我还没成婚,还没冠礼,在那嘀嘀咕咕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哼,一大把年纪却只知道喷人的大叫狗,又做过什么实事?”
“我陆三郎至少还兢兢业业带了一群同学,挖出了一群贪得无厌的硕鼠,解开了前人束手无策的太祖密匣!就连如今军中复行的密文,也有我这个九章堂第一任斋长一份贡献!”
就算陆绾,此时此刻也不禁被幼子这近乎于四面树敌,全面开炮的言语给气得鼻子都快歪了。明天就是陆三郎的加冠礼,被这死小胖子这么一闹,回头会不会连某些亲友都不敢来了?会不会家里被某些人的门生弟子围了?
得罪人也得有个限度,而且听陆三郎这字里行间的形容词,怼的那一位赫然是都察院的头面人物,这真的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和张寿一样初生牛犊不怕虎!
陆绾越想越觉得头疼,可他因为皇帝钦点而跻身于那些部院高官的行列,距离那个大胖儿子实在是有点远,此时鞭长莫及,又不能在文华殿中大声呵斥,只能在那生闷气。
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坐在文武百官最前列的葛雍,不知道是耳朵太好听到了陆三郎的鼓噪,还是早就和徒孙商量好了这一出,竟是呵呵笑了一声。
“年轻人真好,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比那些垂垂老矣却还恋栈不去,甚至还瞧不得年轻人好的老家伙要强得多!”
此话一出,内阁众人倒是神情淡定。别说孔大学士,就连资历实质上最老的吴阁老,其实也还刚过五十。就连六部尚书侍郎这一级里头,年纪特别大的也不多。而都察院和六科廊的御史和给事中们,则是同样反应平平,因为太祖训示,基层言官年纪不可超过四十五岁。
而反应最大,是都察院某位确实上了年纪的副都御史。可他才怒形于色地想要硬顶葛雍,试图在这位老太师身上刷出一个不畏强权的名声,可谁曾想葛雍突然就直接打了个呵欠。
就只听这位老太师懒洋洋地说:“没有成婚就不能担当重任,这也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歪理……难道就没听过霍去病那句出了名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霍去病功勋彪炳却没有娶妻,说起来其实怪可惜的,相形之下,还是某些人一大把年纪却为老不修,六十五六岁的人,孙子都已经十五六了,居然还新纳了个十五岁的小妾,啧啧,这还真是一段佳话。”
虽说经筵原本该是很庄严肃穆的场合,可自打皇帝摆出了不太重视这件事的态度,这些年来,经筵之前的文华殿里就从来都不是一片安静的。因为朝会上纠正礼仪(包括天子)的鸿胪寺官被皇帝给强硬地请出了文华殿之后,经筵之前各方针锋相对就成了保留剧目。
而葛老太师这突如其来的开炮,登时使得原本略有些嘈杂的文华殿瞬间安静了下来。虽说大多数人都有些茫然,不知道葛雍到底说的是谁,但随着陆三郎的嘿嘿一声笑,以及张琛那恍然大悟似的一声原来如此,知情者便唯恐天下不乱地往外扩散着他们知道的消息。
一传十,十传百,某副都御史一树梨花压海棠,顿时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虽说这种私生活的小情趣,大多数时候只是别人背后的闲谈,可不少人都记得,之前反对张寿出任东宫讲读的人中,这位副都御史确实是态度最激烈的。
于是,刚刚还在和德阳公主谈笑风生的朱莹,不由得也嗤笑一声道:“只许老来纳妾,不许少年单身,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朱莹是何等样人,这声音何其清脆响亮,再加上此时此刻大殿中颇为安静,那竟是和葛雍刚刚这话一样,顷刻之间四面八方的人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