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山长你身为饱学鸿儒,莫非却不知道当初太祖皇帝的一片苦心吗?他在诰敕之中,曾经几次三番强调,三班差役是法吏,不是贱役!”
见洪山长一张脸已然变得铁青,张寿突然伸手指着林老虎,一字一句地说:“而你刚刚指斥是贱役之流的顺天府衙快班林捕头,他子承父业,做这捕快已经有三十年,什么飞贼大盗,但凡到了京城,在他手底下不知道折了多少!”
“你以为老虎二字是他的真名吗?那是因为人们称赞他嫉恶如仇,捕恶如虎,所以才送了他老虎二字作为尊称!法吏以律法为准绳,将一切作奸犯科的恶徒绳之以法,即便不如为人师者能够为人传道受业解惑,却也不该受到歧视!”
“从古至今,多少大案要案都是压在衙门差役身上,限期要破,为此限棍都是他们领,那点俸禄却少到可怜,太祖皇帝正是为此真心实意地感慨过,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天下差役之所以能有那么多不肖之辈,也是由此而来,于是方才锐意改变局面。”
“洪山长你乃是博览群书的鸿儒,莫非不明白这些?是老而昏聩,还是故作不知?”
林老虎已经快被张寿说到眼泪都出来了。如果说从前他还觉得自从张寿来到京城,带来的麻烦多多,那他现在就觉得,这么一个通情达理的年轻俊杰,带来的麻烦再多都值!
见洪山长简直快气疯了,刚刚目瞪口呆看着张寿火力全开挤兑人的周祭酒终于反应了过来。他赶紧笑着打哈哈道:“好了好了,这才多大一点事……”
然而,这一次他仍然没能把话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说话的是不慌不忙的陆小胖子:“大司成此言差矣,这不是多大一点事……这是不可轻忽的大事!要是天下大儒都和洪山长这般,不把三班差役当成一回事,甚至蔑视他们,把法吏当成贱役,那岂不是不把太祖爷爷的一片苦心放在眼里?”
“你们……你们……”
洪山长终于完全被气疯了。虽然当初见皇帝的时候已经被张寿气过一次,但那一次好歹在场的人还不多,可此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四周围还有尚未退场的监生和举人!又羞又怒的他想要反驳,可平时都是拿着圣人经义责问人的他,此时难道把圣人经义拿来当武器,直斥太祖皇帝当年把差役当法吏,那根本就是纯粹瞎胡闹?
旁边的肖山长和徐山长见洪山长一副就快气炸的表情,忍不住对视了一眼——虽说太湖书院和华亭书院一向都是对手,但在此时此刻,两个死对头却都觉得洪山长实在是太不中用了。自己非要逞口舌之利,如今被人挤兑得说不上话来,那至少还有最后一招绝户计吧?
吵不过就装晕!
张寿好歹比你年轻这么多,传扬出去不知敬老尊贤,把长者当场气晕了过去,你那些出自豫章书院的学生也就能顺理成章地介入了,不是吗?
想归这么想,两位几乎联袂而来的山长却没有一个打算提醒洪山长的——大家是竞争对手,洪山长甚至还哗众取宠地要把女儿嫁给大皇子,他们看人笑话不好吗?
然而,到底还是有貌似厚道的人,眼见周祭酒这位国子监大司成亲自出来当和事佬,都被陆三郎给软钉子碰了回去,岳山长却上前去一把拦住了似乎还要争到底的洪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