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原本满腔担忧,可被张寿这调侃一打岔,她顿时就笑了。见张寿在那风卷残云似的吃得香甜,原本没什么胃口的她也不知不觉胃口大开,可她才跟着张寿动了几筷子,吃了小半碗饭,就只见门帘突然高高打起,紧跟着,阿六就进来了。
“娘子,少爷。”阿六先扫了一眼明显还没结束的餐桌,早就被张寿打发去厨房先吃的他就咳嗽一声道,“宫里来人传话,三日后,那四位山长要到国子监来讲学,然后……”
阿六看了一眼头也不抬继续大吃大嚼的张寿,这才思量了一下刚刚来人的那番原话,随即一字不改地复述道:“请张博士好好预备一下,给国子监的所有监生们都好好讲一讲算学。那一日,皇上已经下旨,特许在京有举人以上功名者来旁听。”
在京有功名者?这得多少人?国子监容纳得下吗?这年头有没有扩音设备,这是要人喊破嗓子是不是?幸亏当老师这一年,他没少晨练中气,否则回头兴许声音都传不出几步远!
“真是麻烦!这算什么,经筵前的预演吗?”想到这里,张寿终于放下了筷子,头疼至极地揉了揉太阳穴,随即有些烦躁地心想,后世都会有许多文史出众,数学一筹莫展的偏科生,更不要说现如今这个偏重文史哲,数理化被压制到完全没有存在空间的年代了。
他该去给这些人讲什么?如果讲得太深奥的话,只怕某些对此不感兴趣的举人会直接睡过去!若是光讲趣味数学,那又似乎太过于轻佻。至于讲史……他还是不要在一群能在科举上披荆斩棘的学霸们面前班门弄斧的好。
他可以看不起某些进士在出任官职之后拙劣的做事能力和政治水平,但绝对不能看不起这些人死记硬背的能力。说不定这其中还有能背出史记汉书,甚至众多正史野史也能烂熟于心的妖孽级人物!
博览群书似乎是这年头读书人最自豪的,哪怕他们只懂文史哲,不懂数理化!
所以,张寿在一边吃一边琢磨,仔仔细细地想办法应对,而吴氏则是一面吃,一面看着正在思考的儿子,心中充满着骄傲,以及对已故张寡妇的感激。
她感激张寡妇留下了这样好的一个儿子,感激上苍赐给了她抚养他长大,看着他成才的机遇。天下为人母者,有多少人哪怕严格管教子女,日日求神拜佛,却依旧欲求佳儿不可得?
而已经在厨房里把肚子填得满满当当的阿六,也静静站在旁边,显得毫无存在感。直到眼看张寿心不在焉地在那吃着,筷子甚至在早已干净得一粒米饭都不剩的碗里凭空拨拉个不停,他方才终于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少爷,没饭菜了。”
“哦,你要是还没吃饱就让厨房再去多做一点……”
张寿才刚说到这里,就发觉一只手突然伸到面前,紧跟着就把一只干干净净的碗递到了距离他眼睛顶多只有一寸远的地方,还使劲晃了晃。如梦初醒的他再一看桌子,就发现四个盛菜的盘子早已完全空了,就和那只被阿六特意拿到他面前的饭碗一样。
反正只不过是在吴氏和阿六面前出丑,他一点都不在意,只是指了指阿六,仿佛在责备刚刚这小子顽皮的举动,随即就站起身笑道:“被这层出不穷的消息搅和得吃饭都走神了,是我的不是。娘,我回房去筹备一下,虽然被人硬赶鸭子上架,却总不能让人看我的笑话。”
“去吧去吧。”吴氏连忙点了点头,却是有些遗憾地说,“只可惜我去不了,否则也想看看那一天是什么场面。”
正要走的张寿听到吴氏这的感慨,他顿时停住了脚步,笑吟吟地说:“国子监往日只要是家属都能进去,就不知道那天如何。娘若是想去,那就去找莹莹,她肯定能安排得妥妥当当。只不过,就不知道那天四位山长会不会讲什么太玄奥让一般人昏昏欲睡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