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见两人并肩上前施礼,皇帝就淡淡吩咐了一声赐座。眼见洪山长当仁不让地在自己左手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而岳山长却也不争,在其下首的第二张椅子上坐下了,他不由得更是在心里给两人打出了截然不同的评分。
而当看到张寿已经施施然坐下,而四皇子却依旧呆在人身后不肯过来时,皇帝就忍不住笑着冲其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开始了今天的正式召见。
相对于之前的非正式见面,今次召见,皇帝自然不像之前那样平易近人到随便了。他先是询问了召明书院和豫章书院如今有多少学生,学生课业如何,贫富如何,科举状况如何,自食其力与否,乃至于学中费用、师资状况等等细节,也全都不曾放过。
而这一次,不论是岳山长还是洪山长,全都表现出了一个优秀山长的特质,对于自家书院的情况了若指掌,如数家珍,甚至还趁着这召见的机会不遗余力地推介自己的学生。
对于这样的场面,从前也常常借机向皇帝推荐学生的张寿终于觉得遇到了竞争对手。可就在这时候,他突然就只听皇帝笑容可掬地问道:“张寿,你觉得你为人师长,可比得上这召明书院岳山长和豫章书院洪山长吗?”
第五百零二章 巧言令色
皇帝你这是给我拉仇恨吗?张寿简直哭笑不得,可皇帝一脸朕想要听你好好说说的表情,又容不得他推脱。
因此,虽说对面洪山长那审视的目光有若实质,而岳山长则是笑得意味深长,他却仍然从容不迫地说:“皇上把臣和桃李满天下的岳山长和洪山长相提并论,臣这个初出茅庐的师长实在是惶恐。但是,正如同学生如何,并不完全是比出来的,老师如何,也不是比出来的。”
“比方说,洪山长教出了一个杏榜会元,殿试又得第一,文名卓著的状元;而岳山长却教出一个虽说没考中进士,只是磕磕绊绊出仕,可却能使一方百姓安居乐业,被人称颂乃至于离任时无数人相送的循吏能员。他们这两个学生能比吗?他们这两个老师又能比吗?”
“又比方说,洪山长教出一个敢于炮轰朝中阁臣尚书,人道是不畏强权最清流的台谏言官;而岳山长却教出了一个能治水,能造桥,能够给一条几十上百年来吞噬掉无数良田的大河开出良方的治水能臣。他们这两个学生能比吗?他们这两个老师又能比吗?”
见洪山长和岳山长面色各异,而皇帝则是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张寿就无所谓地笑了笑。
“皇上别看我,我可没有这么大查人履历的本事。岳山长和洪山长有能干的好学生,我也有能干的好学生。要不是陆三郎和纪九郎,我这个出身乡野孤陋寡闻的国子博士,还不知道洪山长和岳山长门下有这样多的人才!”
笑过之后,他就一字一句地说:“但是,臣虽说才只当了学生们一年师长,但却能够坦然地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者也,臣一直都在尽力去做。有些人资质好,有些人资质不好,臣不能做到完全的一视同仁,却愿意竭尽全力帮他们去寻找一条未来的出路。”
“有些人只要付出一分的努力就能得到十分的成果,有些人却付出十分的努力只能得到一分的成果。但如果一直都无视于这样的现状,那么对努力者就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所以,臣只有一个很简单的目标,让天下那些愿意努力的人,都至少能看得到自己的未来。”
“让天下那些愿意努力的人,都至少不会失望甚至于绝望。”
第一次见张寿的洪山长是什么心情,岳山长此时不得而知,但他不得不感慨,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少年实在是正如传言中一般,根本就不像是乡野之地走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