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裕妃哂然一笑,随即用极其淡然的口气说:“听说那洪氏随她父亲一同入京了,皇上何妨见见?如果真是一个好姑娘,而且也真心愿意嫁给大皇子,然后感化他回头,那么就成全了他们父女。但如果只是她父亲存着私心,那么皇上就另给她挑一桩好姻缘就是了。”
“强扭的瓜不甜,凡事总要两厢情愿。至于张寿的事,那也一样,他愿意皇上也愿意,管别人干什么?张寿不是一味热血的少年,能保护自己,赵国公也能保护好自己的女婿。”
皇帝被裕妃这话说得顿时大笑。等笑过之后,他就伸出手指点了点这个依旧如昔日一般坦率的女子,欣然点头道:“好,朕就都听你的。不过,别人的事操心完了,你来说一说,我们那女儿对那姓宋的,真的就和张寿对莹莹说的那样,纯属不甘心,一点意思都没有?”
第五百零一章 正宾和陪客
尽管已经在国子监和兴隆茶社接连见过皇帝两次,但当正式召见的旨意传到了那国子监附近专门辟给他们这四位受召大儒那宅院时,作为召明书院的山长,岳不凡还是不得不从头到尾思量了一番届时应该如何应对,当晚就早早睡下,生怕明日精神不济。
而次日一大清早,他就起床洗漱,却还特意在院子里打了一通据说是太祖皇帝遗留下来的太极拳,确信已经神清气爽,这才去用早饭。召见他的时辰是在早朝之后,而且会派车马来接,所以他并不担心会耽误了。
至于最让他得意且欣慰的是,因为他到得早,其余三人全都尚未抵达京城,因此他这头筹算是占定了。而且如今这偌大的地方只有他和两个学生两个随从作为住客,宽敞雅静,当他装束一新,穿了一件剪裁得体的天青色儒衫走出屋子时,立刻就迎来了两位学生连声赞叹。
虽然早已过了在意相貌仪表的年纪,但岳山长知道,人靠衣装马靠鞍,第一眼印象尤为重要。哪怕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皇帝了,却也不会更不能马虎以对。然而,这种虽说重视,总体却还算轻松的心情,却只维持到他登上马车为止。
因为那车厢中竟然不是空空荡荡,而是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的中年人稳稳当当坐在其中!
岳山长原本还以为,那是来接自己的某位小官,又或者干脆就是宦官,可看到对方稳坐钓鱼台的姿态,他又觉得不像。带着几分惊疑坐定之后,他就只见马车外刚刚迎接自己的那个锐骑营卫士笑容可掬地对他举手一揖。
“原本这车是专门接您进宫的,但因为这位豫章书院洪山长刚刚抵达京城,皇上得知之后,就吩咐顺道接了洪山长和您一道入宫觐见。”
乍然听说对面这个长须冷面的消瘦中年人,竟然就是那个上书请求皇帝尽快为大皇子和二皇子纳妃,同时还推荐自家女儿贤良淑德,堪配皇长子的豫章书院洪山长,岳山长登时心里咯噔一下,起头的意气风发和从容不迫几乎一下子烟消云散。
好在他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此时竭力维持住了脸色,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等到车帘落下,他眯起眼睛端详了对方片刻,就笑呵呵地说:“洪山长大名,我早有耳闻,没想到今天会这么巧在这车里遇上。要说你抵达京城的时间,这还真是算的刚刚好。”
洪山长就仿佛没听出岳山长这话中的嘲讽之意,面上同样纹丝不动,异常冷淡地说道:“我一路坐船而来,漕运繁忙,且走且停,自然比不得岳山长带学生周游天下走得飞快。只可惜我不能早到几日,没有看到九章堂招新,也没有看到皇上亲自莅临兴隆茶社。”
“天下制度,有的能变,有的不能变,尤其礼法二字,素来是国之柱石。想来岳山长也是桃李满天下的大儒,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洪山长仿佛没看到岳山长那一下子僵硬起来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皇上不能因为一时偏爱,日后给乱臣贼子留下可乘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