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小花生身后,阿六面色沉静地站在那里,见他醒来,人竟是按着小花生的肩膀,随即伸出一根手指对他晃了晃:“这是几?”
老咸鱼差点没气歪了鼻子,本能地骂道:“我还没瞎呢!”
声音一出口,他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难听,而一说话喉咙就火辣辣疼痛。直到小花生手忙脚乱又拿调羹喂了他一点碗中液体,他这才觉得火烧火燎的喉咙瞬间清凉了下来,随即就看到阿六那根手指还是一动不动竖在自己面前。
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勉强说道:“这是一!”
“很好,这是几?”阿六又添了两根手指,等到老咸鱼气急败坏报出了一个三字,他就冲着小花生点点头道,“看来人确实是清醒了,我去禀报少爷,你看着他。别担心外头,你叔爷快死了的人葛太师都能救回来,更不要说冼云河了。”
“朱大公子说了,军中打军棍动不动就是直接一两百棍打上去,死不了人。”
听到阿六临走时迸出的这么一句话,老咸鱼简直唯有苦笑。他也知道军中军法森严,一个不遵守就是捆翻了一顿军棍臭揍不饶,前朝甚至还在军中使用更容易打死人的鞭刑!可不管怎么样,货真价实一百杖下去,总要去掉人半条命的,看看蒋老爷就知道了!
挨了四十杖之后,据说蒋老爷回去就发起高热,如今养一个多月了还没能下床!
目送阿六离开之后,老咸鱼顺手抓紧了小花生的手,低声问道:“真是葛老太师给我看得病?沧州城这么多大夫,怎么就惊动到葛老太师了?”
小花生顿时有些心虚,好一会儿方才低声说道:“叔爷,因为带着你去找大夫的路上,我一时心急,骂沧州城里那些大夫都是死要钱的庸医……小时候你请大夫给我看病,那大夫不是故意开了一张很贵的药方,讹去了你不少钱吗?我对那些大夫印象很不好。”
老咸鱼顿时哭笑不得。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这小子竟然还耿耿于怀!他那会儿是半夜三更火烧火燎去敲开一家药铺的门,几乎是把人家那个坐馆大夫给绑了来,人家不坑他才有鬼!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又觉得喉咙痛,咳嗽两声后,小花生连忙又给他喂了药水。
“这是您退了高热之后,葛老太师开的方子,里头罗汉果、金银花、银丹草等等各种药材,解暑清咽效果很好。叔爷你虽暂时没有大碍了,但还得好好养着,别以为自己还年轻……”小花生嘴里絮絮叨叨说着,见老咸鱼眼睛依旧瞪着他不放,他终于更加无地自容了起来。
“那天是六哥说葛老太师医术好像很不错,而且连日研究算学闭门不出不太好,就干脆把叔爷你带回了县衙。后来葛老太师不但给你服了药丹,还给你用了针灸,忙得满头大汗,最后把六哥臭骂了一顿,连张博士也挨了两句说……”
老咸鱼顿时深深叹了一口气。人家是帝师,是三朝元老,是赫赫有名的葛家人,如今却要屈尊降贵给他一个草民看病,不骂惹祸的张寿主仆还能骂谁?还肯给他诊治,那就已经很很好了,足可见老太师心善。可下一刻小花生嘀咕了几句,他就发觉,自己完全想错了。
“葛老太师骂六哥大太阳底下带着个高热中暑的病人乱跑,好人都快被他折腾死了,别说是病人。骂张博士有好东西在京城的时候不拿出来,害得他到沧州昏天黑地琢磨解读,还是六哥懂事,知道带个病人给他看看,让他转换心情,回头解读那些定理证明就更容易……”
老咸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