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冼云河就一声怒喝阻止了他。他知道这叫做咆哮公堂,可依旧不顾一切地用手支撑着努力转过身去,怒瞪了那个无知的同伴一眼,直到其终于不情不愿闭嘴,他才再次转身回来,缓缓伏身大拜。
“千万罪过,都是罪民一人铸成,求钦使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其余人全都是被带上歧途,此前又在困苦中几乎无法生存,这才铤而走险的份上,饶恕他们的罪过,给他们一条生路!他们必会感念恩德,戴罪立功。”
饶是两个因很可能会被处死而对冼云河心怀怨愤的人,此时听到其主动承揽所有罪责,也不由得默然低下了头。冼云河确实是振臂一呼,可要不是他们确实被逼得走投无路,又怎么会提着脑袋跟了他干?如今事败之后,真的就全都推给冼云河一个人?
猛然之间,就再次有人大声叫道:“钦使大人,锐骑营那些人的衣服是我扒的,我认罪!”
一人带头之后,立时就有其他人响应:“长芦县令许澄纠集人反攻行宫的时候,是我第一个跟着冼大哥冲杀出去,要杀要剐我都认了,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冼大哥有什么罪?他的房子被大皇子派人烧了,他辛苦弄到图纸给大家改造的纺机,结果却被那些大户派出来的狗腿子砸了,我们辛辛苦苦纺出来的纱线,被那些奸商拒收,我们根本就没有活路了!既然不让我们活,那谁还管得了是不是犯法……先反他娘的再说!”
就在冼云河听到这大逆不道的话之后,再也忍不住的他猛然挺身想要疾言厉色喝止的时候,就只听砰的一声惊堂木骤然响起。他一下子闭上了嘴,发现身后刚刚那犹如沸腾的水猛然冲破锅盖的声音终于暂时告一段落,他登时心情异常苦涩。
没有和同伴关在一起,就没法让他们领会他的苦心……既然要死,死一个也就够了,为什么要带上一大批人!这些笨蛋!
用一声惊堂木姑且制止了那声声控诉和辩解,张寿这才淡淡地说道:“大皇子已经为锐骑营护送回京,然则刚一到京城就被皇上发落到了宗正寺,挨了一百杖。”
见众人一时鸦雀无声,他就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出了又一个人的下场。
“长芦县令许澄,贪赃枉法,盘剥百姓,罪在不赦,此前朝廷已经明旨革除官职,追夺出身,然其在公堂之上咆哮冤枉,朱将军网开一面给他自裁的机会,他却反而丧心病狂,挥剑伤人,罪不可恕,之前业已伏法。也就是说,他是罪有应得,但已经死了。”
大皇子挨了一百杖,而许澄……居然死了?
除了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冼云河,其他人都愣住了。戏文里头都不敢写王子犯法与民同罪,犯法的王子顶多被皇帝训斥一顿关个几天剥夺爵位,当今天子竟然是这等公允贤明之人吗?
还有许澄,堂堂县令,真的罢官为民,真的说杀就杀?
见八个人中,大多数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张寿便趁热打铁地说:“至于那些曾经焚毁你们房宅,害得你们无法谋生求存的大户,也因为他们从前的斑斑劣迹各自得到了应有的处置。就在你们羁押期间,朱将军判了数人斩首,数人流刑,十数人杖刑。”
这同样是只有冼云河知道的消息,身后的七个人此时简直是快要呆住了,足足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喃喃自语道:“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何不曾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