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沧州人都知道明威将军朱廷芳杀伐果断,雷厉风行,前头已经有鲜明的例子摆在那了,可仍然没想到人居然能做到这份上!这里也许有不少人都喜欢去刑场围观杀人,见血时就欢呼雀跃,可在如此猝不及防的情况下陡然目睹杀戮,那种冲击却和看斩首完全不同。
直到张寿令人去行宫押解冼云河等人,而后县衙之中的差役们匆匆出来,拖走了许澄那死不瞑目的尸体,又开始提着井水非常随便地冲洗了一下路面,眼看张寿和朱廷芳先后回转县衙,众人方才回过神来。
而刚刚那两个在门口传达县衙大堂中审案情况的闻道义塾学生,则是在最初的震惊失神过后,一下子兴奋起来。其中一个就兴冲冲地说:“张博士刚刚那连番质问骂得许澄哑口无言,真是好口才,怪不得能当上国子博士!没这么好学问,也说不出这样痛快淋漓的话。”
“是啊是啊,而且张博士还特意说,像徐老先生那样的,才是真正的士大夫!”
他们两个这一议论,其他人听到了,也不禁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他们不像两个书生那样好的记性,只能记住一星半点,可无不觉得张寿刚刚那话说得很有气势。还有人一时兴起地叫道:“怪不得人家是赵国公府的未来姑爷,那位大小姐好眼光!”
朱莹之前出入县衙虽说并不招摇,可县衙之中人多嘴杂,早就有风声传了出来。没人认为那位大小姐是来探望两位兄长的,全都觉得那是追着如意郎君来的,这还是因为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朱莹跟着张寿出了城,否则各式各样的猜测只会更多。
可如今,不少人都在津津乐道郎才女貌,甚至有闲人还猜测起了婚期,以至于才刚悲惨死去的许澄,竟是就这样被人刻意淡忘了。
而男装戴着斗笠隐在人群中的朱莹,则是听得眉飞色舞,心花怒放,完全忘了自己刚刚看到许澄持剑向张寿逼过去的时候,她即便早就得到阿六通风报信,知道那把剑是没开锋的,仍然一时紧张到呼吸摒止。
此时,她在朱宏和朱宜的护持下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从侧门偷偷溜进县衙的时候,眉眼间仍旧带着深深的笑意。当她迎面看到满脸严肃的朱二和张琛时,不禁就打趣道:“你们死板着一张脸干嘛?大哥和阿寿一搭一档,那狗官死了,就算朝中老大人们也不能说三道四!”
“谁在乎那个许澄!”朱二有些气急败坏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随即就低声说道,“莹莹,你刚刚在外头,有没有注意那些纺工和棉农来了多少?”
朱莹顿时乐了:“纺工也好,棉农也罢,脑门上又没刻着字,我怎么认得出来?不过你如果说的是曾经跟着冼云河占了行宫的那批人,我虽没见过,可想来应该是精壮有力的,外头这样身材的人倒是不少。而且我听到不少人都在说许澄该死,冼云河他们无辜。”
“唉,那就没错了!”
朱二叹了一口气,旁边的张琛就接口说道:“昨天晚上葛祖师召见了我,问了我调查无地无业的结果之后,就旁敲侧击地对我说,冼云河他们几个恐怕难逃一死。大皇子等同于被褫夺了继承权,之前朱老大又把那些富绅大户敲打得够呛,如今许澄又被朱老大杀了……”
虽说张琛没说完就姑且停住了,但朱莹又不是笨蛋,沉吟片刻就若有所思的说:“说得也是,朝廷挨了狠狠一巴掌,其他人或死或倒霉,所谓乱民不杀几个怎么行?如果不杀的话,朝中那些老大人们还会把责任往阿寿头上推,毕竟东西是他做出来的!”
“没错,我就是担心这个!”
张琛恨恨地一拳砸在墙壁上,烦躁不安地说:“事情归根结底,是我惹出来的,如果小先生真的饶了冼云河那些人,却回头被朝中那些本来就不喜欢他的人攻谮,那我岂不是罪大恶极?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