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亲兵之中,从前出自赵国公府的家丁家将很少,因为当时他被父亲撵下去带兵的时候,身边就只有两个家将。如今这些亲兵里,不少人都是曾经的部下,跟着他被俘过,同甘共苦从必死的境地挣脱出来,彼此间都知根知底。
此时被他一说,那护卫顿时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都是老喜那家伙教我的。我觉着他一向会说话,所以想向他学学怎么奉承人,没想到第一次在大公子这尝试就被嫌弃了!”
“你们跟我来沧州这么多人,我却只挑了他一个去四处打探情况,你们觉得那是因为他更会奉承更会说话?这次我要用的就是他这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他那油嘴滑舌是在民间练出来的,论钻营,论耍心眼,没人比得上他。”
“要你们去和人耍嘴皮子,耍心眼?你们会吗?”
说到这,朱廷芳见两人不禁赧颜,他就不慌不忙地说:“我早就派人去守着那跟着大皇子沆瀣一气的六家宅邸,要是他们全都安分老实呆在家里,那自然最好。而要是大皇子身边的人也全都被冼云河等人一举擒拿,全无疏漏,那自然更好。但如果外头有漏网之鱼呢?”
“更何况许澄在沧州经营这么久,虽说他被我一举拿下,但只要还有党羽逃亡在外,试图煽风点火,兴风作浪,那就防不胜防。”
两个护卫你眼看我眼,刚刚那个马屁拍到马脚上的护卫本待赶紧奉承一两句,可话到嘴边,他吸取了刚刚的教训,只得干笑道:“老喜吹牛确实厉害,但他一个人去做这么大的事,也实在是太冒险了,大公子当初应该多派一两个人给他帮手才是。”
比方说我,绝对比那个夸夸其谈的家伙强!
朱廷芳顿时就笑了:“他是自告奋勇,说孤身一人足矣。他说,有些人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大抵瞒不过那些市井之中混饭吃的恶棍、地痞、乞丐把头……因为一有风吹草动就很可能危及生存环境,所以这些人素来最擅长观察异动。”
“他还说,很多悬而未决的疑案,一旦碰到铁面主司,把市井浪人也都抓了下狱,拷掠审问,往往会牵出萝卜带出泥,一桩一桩都审出结果,就是因为这些市井之徒最知道趋利避害,看到听到不说破……横竖我身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无足轻重,我就放了他去试一试。”
说到这里,朱廷芳随手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搁,似笑非笑地说:“我只是希望他能把沧州市井九流的那张网里给我钻出一个洞,那就是不错的成绩了,没想到之前蒋家那位当家闹腾一场,他就发现了蛛丝马迹,这次更是早早得到了有人来闹事的消息!”
两个护卫登时双目圆瞪,齐齐大喜:“这么说,大公子是要趁着别人调虎离山,我们直捣黄龙?”
“是啊,直捣黄龙!”朱廷芳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走吧,县衙这边就不用操心了,都交给张寿就好!”
县衙门口,因为赏金尚未到位,担心被人认为言而无信,张寿一直站在门口安抚众人。
他本来就俊秀闲雅,风仪出众,如今再摆出平易近人的态度,用使人如沐春风的口气与面前一个个沧州本地人交谈,纵使那些没能和他说得上话的人,也难免觉得这位朝廷派下来的钦差温和可亲。
张寿当然知道这年头的官员为了维持神秘感,需得和百姓保持距离……问题是朱廷芳已经明摆着是这样生人勿近的人设了,他这么一个过了年才十七岁的少年形象,又不是将来的沧州长芦县令,再去摆什么神秘莫测,雷霆雨露的官威,那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