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送了张寿这几日,他已经算是给了京城各方人士一个警告,相信若再有人心怀歹念,也该好好掂量掂量!倒是他老师刘志沅的事,他必须先解决好!
而朱廷芳一走,张家的气氛立时松快了起来——别说面对这位亲家大公子素来就有些惴惴然的吴氏;对着朱大哥总不免多几分正经,不正经时也得注意分寸的张寿;就连朱莹,对着大哥固然敢撒娇,却也不敢太放肆,否则大哥那脸色一板实在是吓人。
至于谢万权,那就更不用提了。不说朱廷芳货真价实的贵胄出身以及如假包换的战功,就说这位朱大公子曾经在率性堂月考之中留下的清一色甲上考绩,以及从广业到率性六堂,每堂升堂考全都是第一,每堂全都是斋长,这几乎在国子监从未有过。
当然,在他之前,天下杰出学子,多数荟萃于各家私学书院,鲜少将国子监当成首选,这也是极大的原因。然而,自从有朱廷芳在国子监独领风骚,仿佛天下再无英杰的一幕之后,如他这样的后生晚辈,就多被私学和书院的师长以各种特贡选贡之类的名目送国子监读书。
天下文人,谁愿意看到勋臣子弟独霸国子监?可等他来到京城的时候,那位在国子监留下传说的朱大公子,就犹如太祖皇帝所言,挥挥袖,不留下一丝云彩,早就离开了……
谢万权心里这么想,但终究很快就把朱廷芳这个只能看见背影的前辈丢在了脑后。他更在乎的,是今天跟着关秋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东西!
“张博士,我今天在密室……不,在那工坊里看到有些东西……”有些语无伦次地叙述了一番自己的所见所闻之后,谢万权就盯着张寿问道,“当年太祖皇帝也曾经力主格物,但却对朱子的格物穷理不屑一顾,还说所谓格物致知,不是只闭着眼睛空想,而是要做实验……”
张寿听谢万权先是用几乎毫无条理的内容叙述着关秋那极其简陋的擒纵结构雏形,随即又非常费力地用文言叙述了单摆原理,随即就开始拿太祖皇帝打比方举例子,他不禁有些头疼。他可从来没想让谢万权一个纯粹文科生转理科啊!
他只希望谢万权能够产生一点点理科的兴趣,然后帮一把陆绾,普及一下初等数理教育。
尽管葛雍已经答应帮忙推广物理教材,但他必须承认,哪怕在经过当年太祖皇帝的洗礼之后,要推广数理仍旧是一条漫长的路。
可是,如果能够扎扎实实筛选出一批有天赋的幼小树苗,那么他只要做个开头,自然有人能成长到接过接力棒……他现在那点本事大概只够坚持到高等数学,复变函数积分变换已经够呛,再深奥到数学分析——其实他只见过教材,完全力不能及!
然而,谢万权的问题,他还是要回答的。因为陆绾不好对付,谢万权这个一再受挫的倒霉鬼,却容易忽悠,也必须忽悠——当然,说忽悠不太好听,说得好听,那便应该是重塑。
于是,他想了想,就起身示意谢万权跟自己去书房。等到了书房,他见满架子书摆得整整齐齐,上头还贴着书箱上自己原装的标签,他就走上前随便翻了几本,见果然不差,他就笑着回头对谢万权说:“这应该是你帮我整理的吧?其他人都没这么细心,多谢。”
没等谢万权谦逊,他就在书架上再次翻找出两本书,等走到谢万权跟前,他随手递了过去,见人连忙接过,他就笑吟吟地说:“这世上,有些人如你,天生就是通经义,精诗词的苗子,但也有些人,比如陆三郎,让他读经史文章简直难如杀头,但算经他却能举一反三。”
张寿见谢万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就继续循循善诱地说:“而如算经,难道只能用在钦天监?治水需要计算,修路筑堤其实也需要计算,航海同样需要计算。而你之前在关秋那儿看到的那些东西,更是各种自然规律的实际运用。”
再次举出了自己之前的浮力测密度,用于检验黄金白银黄铜等贵金属纯度作为例子,张寿又简略说明了一下单摆原理可应用于计时领域等等,正待往下说时,却不料谢万权突然开口问道:“关秋说,张博士还让他研究一下如何利用开水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