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几乎直接把手指戳到了赵侍郎的眼睛上:“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想当初都察院至少有两个御史那是你指使的,就是因为你儿子赵英那个蠢货在朱莹面前冷嘲热讽,险些挨了鞭子,你这个当爹的咽不下这口气!”
陆绾越说声音越大,别说不远处那些明目张胆看热闹的人,就连还在屋子里没出来的人,都能清清楚楚地听到。而他面前的赵侍郎则是瞬间面如土色,对自己不理智地跑到这来挑衅大为后悔。然而很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他惹到的是正一肚子火没处发的陆绾。
“将士在前头流血流泪,我们这些在后头的人本来应该竭力调配军需,给他们当坚实的后盾,可我却被一时流言蜚语和平日偏见所惑,于是做出了诋毁大将的事,若非皇上英明,此战是什么结果还不得而知!所以我要请辞,至少也是用实际行动承担罪责……可是!”
声色俱厉的可是两个字后,陆绾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咆哮:“可是如你这样的无胆鼠类竟还有脸看我的笑话,你的脸皮是牛皮做的吗?我还知道惭愧内疚,无地自容,可你呢,幸灾乐祸,上蹿下跳,甚至还不知悔改,觊觎这兵部尚书之位,你以为你是谁?”
赵侍郎气得直发抖,可陆绾的理由实在是太强大了,而且正打在了他那七寸上,以至于他根本无从反唇相讥。情知自己留下来只会让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越说越来劲,他只能气咻咻地直接一拂袖子。
“你简直不可理喻!哼!”
见赵侍郎仓皇而走,陆绾顿时咯咯一笑,这才环视四周围一眼,一字一句地说:“御史风闻奏事,本朝太祖素来深恶痛绝,但还是出于纠风的认识,要求核实证据再行举告,若是信口开河,那就当担责。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这才上书请辞,只希望所有人都引以为戒!”
这兵部衙门的一场风波,同样以飞快的速度四下传播。等到了晚间,已经是连民间百姓家都津津乐道。知错能改陆尚书这七个字,在有心人的散布下,竟是成了不少人的口头禅。酒楼里,食肆中,甚至连青楼楚馆,无数人都盛赞陆尚书做了个好榜样,乃是浊世清流。
于是,过年时几个心怀侥幸还往赵国公府泼脏水,被王杰察觉后才仓皇辞官的御史,就成了反面教材,三司拖到现在还未曾审结的那位陈御史,更是不知道被多少人戳了脊梁骨。至于如今朝中剩下那些曾经中伤过朱泾的人,还有可能存在的幕后主使,则无不如坐针毡。
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刻个陆绾的小人将其扎死!你这一跳出来勇于认错,承担责任,请辞兵部尚书,你让别人怎么混下去?
就连赵国公府庆安堂,今天这桩突发事件却也被朱二当成了笑话一般说了出来。他自然很舒畅,陆三胖从前扮猪吃老虎,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天才,结果他在家里被祖母捶一顿,被妹妹捶一顿,被大哥又捶了一顿,不是傻子也被捶成了傻子,当然怎么看陆三胖怎么不顺眼。
现在那小胖子老爹就要倒台了,看他今后还能这么得意么?
朱二正哈哈大笑,越想越觉得出了一口恶气,可突然就发现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笑,再没有其他声音,再看别人时,就只见太夫人正好整以暇地拨弄着佛珠,朱泾正和朱廷芳低声交谈,九娘则是正在嗔怒地责备朱莹什么。他只觉得气氛有些僵硬,连忙小心翼翼坐好。
陆绾再怎么说都是在背后坑老爹的人,怎么他要请辞,家里谁都不高兴呢?不会真的因为那死小胖子成了张寿的学生,他们就和陆家冰释前嫌了?
“陆绾今天请辞,说实话出乎了我的意料。因为从他那天晚上第一个登门,表露出来的态度看,他自保之心很强,轻易是不肯放下兵部尚书这个位子的,透露出来的态度也是合则两利,不合就是死敌,软硬兼施。”
看到次子那一脸犯蠢的样子,朱泾本来不想说的,可看到母亲对他微微颔首,他到底还是提点了一下。紧跟着,他就若有所思地说:“而且,陆绾此人,功名之心极强,无利不起早,再加上如今外间人人盛赞他知错能改,也不知道这是否他想要借此诱使皇上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