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郎却压根没把张琛那怒气冲冲的目光放在心上。这不是废话吗?你是半山堂斋长,我是九章堂斋长,我要是在你面前弱了气势,日后这个斋长岂不是要被你压一头?再说了,九章堂这些监生们在出身上原本就远不如半山堂那些贵介子弟,全都得靠我出面争!
齐良见张武和张陆对视一眼,仿佛是因为在家里的地位问题,都没插话,他想起这次是两堂斋长继续坐镇京城,出去做事的是他和邓小呆,再加上张武张陆,这人员配置着实微妙。这么一沉吟,他这个常做和事佬的,竟是忘了开口去劝阻陆三郎和张琛在葛府门口这相争。
而朱二倒也跃跃欲试,很想说自己家其实容纳得下这几十个人,自家祖母和继母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二话,可话到嘴边,他最终还是决定聪明地留待最后,先看看张寿怎么解决这个争端。手心手背都是肉……咳,不是,他得看看张寿在张琛和陆三郎中间到底是偏袒谁!
果然,张寿旋即就一锤定音地解决了争端:“都别吵了。我有一个好地方。”
此话一出,张琛和陆三郎顿时齐齐侧头看着张寿,随即异口同声说:“不会是国子监吧?”
张寿被两人的默契逗得一时莞尔,当下若无其事地说:“国子监闭监期间,别说你们这些监生,就连我这个国子博士也进不去,所以你们就不用瞎猜了。只不过,那地方应该没人伺候,也没饮食供应,大家过去的时候顺路把茶水点心什么的都捎带上。”
什么地方居然会容得下他们这么多人,但却没人没饮食?
不但陆三郎和张琛心里犯嘀咕,就连其他人也个个纳罕,朱二却隐隐有了一个猜测。等到一大群人上马的上马,坐车的坐车——至于没马也没车的九章堂穷监生们,却也有他们的富同学们好心搭载他们上路。
于是,呼啦啦一行人足足占去了整条街。等到了地方之后,穷监生们在这没有月亮只有星光的晚上,只能凭借灯笼的照亮隐约看见那整齐的围墙,由此断定这应该是一座豪宅。然而,贵介子弟们的眼光就毒辣得多,哪怕是大晚上,不少人还是分辨出了这是哪条大街。
一路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陆三郎,更是脱口而出道:“这不是从前的庐王别院吗?”
穷监生们的反应依旧显得茫然,可张琛作为秦国公独子,却是一下子醒悟了过来:“庐王别院?就是永辰十年去世的那个庐王?皇上的弟弟?”
原本就在心里犯嘀咕的贵介子弟此时全都明白了,而九章堂的监生们纵使有不少是如阎方这样不通人情世故的人,可皇帝的弟弟这种清晰无误的表述,他们还不至于理解不了。而齐良则是忍不住开口叫道:“小先生,这地方是……”
“我花了五十贯买的。”张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觉得很儿戏,可他确实是在那天跟着阿六看了房子之后,出了五十贯去内府办理了一应手续,拿到了人生第一张地契和第一张房契。此时,面对周围那些犹如探照灯似的发亮目光,他却不想解释更深层次的缘由。
“因为刚到手,所以里头家具陈设用具都不缺,但下人一个都没有,饮食也没有,大家就自给自足,丰衣足食吧。我想,大家应该大多带着小暖炉。”
尽管有人在心里感慨,要是这大冷天庐王别院中真的什么准备也没有,那岂不是屋子也是冷的,灶里也是冷的,这么大的地方,区区小暖炉有什么用?
然而,当阿六开锁推门,众人跟着张寿后头鱼贯而入,又是惊叹又是羡慕地进了那座无题之堂的时候,却是推门就感觉到一股融融暖意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