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深知那些学官之中,有人固执,有人强横,有人道貌岸然,有人嫉贤妒能……虽然也有几个学识不错的,但往往独善其身,只把国子监当成官路仕途中的寻常一站,祭酒司业这样的高官往往是事事和稀泥,两面不得罪,于是不管想变动什么规矩成例,都很难。
别看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杂役,但只凭萧成的年纪,也是不太可能通过的。能把这件事做下来,张寿必定花费了巨大功夫。
他看了一眼正昂首挺胸,满脸等待夸耀表情的萧成,突然觉得自己从前虽说对小家伙很不错,可到底是忽略了,萧成这孩子从小就经历过那样惨痛的往事,最需要一个良好的氛围。虽说半山堂那些监生他不用想都知道大多是什么性格,可别扭的相处到底也是相处。
比小家伙一个人在家里要好得多!因此,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最终轻声说道:“那好,成成,你就继续住在家里吧,我会常常去看你的。等我日后把老师和你周姐姐他们接回来,你就又有伴了。”
见萧成眉飞色舞地答应了,朱廷芳这才一手拉着他往里走。当再次回到庆安堂时,他就只见穿堂门口正有一个人在翘首等待,不是二弟朱廷杰还有谁?眼见人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可却在距离自己还剩三五步时陡然停下,继而满脸讪讪地看他,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二弟,我临走时,让你照管家中,你就是这么照管的?”
来了!朱二心里哀嚎了一声,可他很清楚大哥的脾气,当下不但不敢顶嘴,反而还小心翼翼地低头赔罪道:“哥,我已经知道错了,也对祖母对妹妹负荆请罪过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抬头迅速打量了张寿一眼,决定赶紧再抱一条粗大腿:“我这些日子在国子监半山堂读书用功,从不惹是生非,我真的都已经改了,不信你问妹夫……”
“什么妹夫!”朱廷芳恼火地打断了朱二的话,可接下来就只听背后传来了朱莹一声轻哼,他立刻知道妹妹不满意了,当下简直是又无奈,又好笑。他只能狠狠瞪了朱二一眼,这才转身冲张寿微微颔首,试图解释一下自己刚刚的态度,至少别让朱莹生自己的气。
“张博士,你和莹莹到底还没有正式成婚,二郎这称呼传扬出去,对两家人都不妥……”
他这话还没说完,朱莹就嗔怪地说:“大哥你大惊小怪什么,就连祖母跟前的李妈妈她们,也叫过阿寿姑爷!叫一叫怎么了,我们朱家还怕别人说闲话吗?再说了,你口口声声张博士,这么生分,被人听见那才会心里犯嘀咕!二哥,你说对不对?”
见朱莹这话竟是反驳了朱廷芳,肯定了自己,平生第一次享受到这待遇的朱二顿时喜形于色。他立时把头点成了小鸡啄米,连声附和道:“对对对,当然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敢情除了自己和爹这两个在外打仗的,家里上上下下竟然全都已经接受了张寿?有了这么一个体悟,朱廷芳简直有一种自己不是离家大半年,而是走了十年八年,物是人非的感觉。可今天进宫,皇帝对张寿的态度他也看到了,他只能在心里第无数次叹了一口气。
“等我回头再收拾你!”对朱二撂下了一句狠话,朱廷芳这才大步往里走。
而因为他这句话,朱二却是着了慌,赶紧凑到朱莹旁边小声说道:“莹莹,就算是看在我帮了妹夫的份上,你回头你可千万要帮我。”
他生怕朱莹一个人的力量还不够,又对张寿说,“我这些天功课可都好好地做了,就算没有完全做出来,那也是因为力有未逮。妹夫,你可得在祖母和娘面前替我说说好话,让她们管一管大哥!要知道,这些天萧成能把唐诗三百首背完,我可是第一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