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就连这座京城,应该也是在死人堆上造起来的。
当下他就直截了当地问道:“阿六,别卖关子,到底那宅子的原主人是谁?”
阿六瞥了一眼朱莹,这才认认真真说道:“是庐王。那宅子不是庐王府,是庐王的一座别院,所以庐王没死在里面。”
张寿这些日子也深入了解了一下本朝旧事,尽管有些事情大多数官员都讳莫如深,他又不是编史的史官,也没处打听,但庐王这个封号,他至少还听说过,因为那是当今皇帝唯一的弟弟,睿宗唯二的皇子之一。
据说在他出生那一年,也就是永辰十年,业庶人——也就是皇帝的亲叔父业王掀起的那场变乱中,庐王突然暴病去世了。只不过,暴病这两个字,在京城总归是和各种阴谋联系在一起的,因为无缘无故的暴病背后,总隐藏着各式各样不足为人道的魔鬼细节。
但此时此刻,张寿如释重负的却是,庐王并没有死在那座别院中。而不仅仅是他,朱莹也立时喜出望外地叫道:“原来是庐王!没错,他是死在庐王府里的,和别院没关系。但传说那座别院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没有之一,还是从皇上那儿抢来的,所以发卖后没人敢买!”
朱大小姐一边说,一边露出了志在必得的表情:“阿六你真是好样的,居然能想到那儿!走走,阿寿,我们快上车去看房子,你不知道,庐王那座别院听说景致不错,还有一座百年牡丹园,里头各式各样珍稀品种都有。要不是祖母和爹不给我钱,早些年我都想去把它买来!”
张寿忍不住狐疑地瞥了一眼阿六,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早就知道朱莹喜欢那里,所以方才拖到最后才拿出来说。可是,当看到阿六同样诧异的表情,他就觉得自己想错了。
转念一想,他就爽快地说:“阿六,莹莹既然有兴趣,那我们就去吧!赶在傍晚之前把房子看完,否则就要耽误晚饭了!”
然而,当马车启程前往昔日那座庐王府别院的时候,张寿方才后悔,为什么要对阿六说什么耽误晚饭的话——这小子专挑小路走,而且一会儿全速,一会儿降速,忽快忽慢的行驶路线,让他差点没晕车。
更可怕的是,头几次加速又或者拐弯时,他和朱莹竟是撞成一团,而另一边的湛金和流银却都能坐得好好的,几次三番下来,他不得不抓住任何能稳住身体的突出部位,心里却已然认定,外头驾车的阿六绝对是故意的!
而朱莹最初是诧异,之后则是觉得新奇有趣,再加上张寿那种竭尽全力让自己显得君子的举动,她更是越看越笑得娇艳如花。当最后马车停下时,她见张寿直接钻出车厢去呵斥阿六了,便连忙叫了湛金和流银来替自己梳理刚刚被碰乱的头发。
“幸好今天穿的是男装,否则一路上这么一折腾,小姐这头发都不知道该怎么梳回来。”湛金一面小声抱怨,一面巧手翻飞地替朱莹把头发梳了回来。
而流银见朱莹表情轻松,不见半点愠怒,她就连忙冲着湛金丢了个眼色,暗示其不要继续这个话题。显而易见,外头的阿六是故意制造的那种机会,可朱莹却也甘之如饴,至于外间正在训人的张寿,要说真的不高兴,那却也未必。
果然,当张寿的声音告一段落时,车内的主仆三人就听到了阿六那淡淡的声音:“是少爷你自己让我加快速度赶路,以免赶不上晚饭的。再说……”
“别再说了,这儿的钥匙你有吗?有就去开门!”张寿刚刚那疾言厉色的教训,也就是表明一下自己并非占朱莹便宜的态度,却没打算让阿六真的老老实实把那明摆着的用意给挑明。他没好气地横了少年一眼,随即环视着面前那分明还保持着旧貌的围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