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和四皇子还小,也就是听懂了和尚害死了主考官这第一重意思;而包括张琛在内的大多数贵介子弟,则听懂了和尚因为科举不公,借着投靠了篡位的朱温,狠狠报复了主考官这一群清流士人的第二重意思;然而,张武张陆和少数几个人,则听懂了第三层意思。
本朝不存在世家大族,因为太祖皇帝大封功臣时,就定下了不建大功,爵位则逐代递减的永制。睿宗功臣,除却赵国公楚国公秦国公这三位世袭不降等,余下的全都是递减。内阁大学士不许同宗同族,父子和族人任官回避等等种种原则。
所以,今天坐在这儿的,勋贵子弟大多都是睿宗功臣的子孙,文官子弟上溯三代,祖先也有不少都籍籍无名。就算现在家中再富贵,若是没有杰出子弟继承,甚至用不着五代,也许两三代也就败落了。
这世上有多少藏机和尚那样不得志的人,正盯着占据高位的世家望族?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天子激学官
利用融水村家中看过的书,讲过一段唐史,张寿却又笑吟吟地回过头去讲春秋。
在这个春秋列国志还不存在的年代,他引两句春秋里的原文,然后加入冯梦龙春秋列国志中丰富的细节,编织出一堆真假难辨的小故事,就连外头那些旁听的国子监学官也有不少听得入了神,可哪怕皇帝仍在,国子博士杨一鸣却还是退场了。
当整整半个时辰的课讲完之后,别人倒还把持得住,三皇子和四皇子却是连忙离座而起,不假思索地左右夹击把张寿围在当中,心急的四皇子一开口便问道:“张博士,以后你的课都这么讲吗?”
“当然。”张寿瞅着四皇子那虎头虎脑的样子,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头,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只笑着点点头道,“唐太宗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咱们现在便是以古为镜,以史为镜。”
门外,早早就溜了过来,却发现前头人太多,于是只鬼鬼祟祟在后头观望的陆三郎终于忍不住窜回到皇帝跟前,满脸堆笑地说:“皇上,九章堂如今还没开课,我能不能也去半山堂旁听旁听?”
“腿长在你身上,朕还能拦得住你?”皇帝哑然失笑,折扇轻轻在陆三郎脑袋上一打,“朕倒是觉得,回头九章堂真的重开之后,张寿只怕一个人劈成两半都顾不过来。”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随即就看着此时等到一堂课完结方才一块迎上前的众多学官,似笑非笑地说:“你们应该知道朕是什么意思吧?”
见周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罗司业正在那躲躲闪闪不敢看自己的目光,其他几个博士更是人人低头,皇帝这才呵呵笑了一声。
“这年头从县学府学,再到国子监,绝大多数为人师长的,也只是生硬地把书念一遍,然后把所谓前贤的注解再读一遍而已,多一个字都不肯说。因为很多人也不过是自己学得好,却难以对人讲得好。而且多说一个字,就容易给人留下把柄挑他们的错处。”
“正因为公学里的人,往往都会把讲学当成虚应故事,而那些秀才也不过是把考中生员当成荣誉,并不是真的把在公学读书当成一回事,所以,太祖皇帝立下的这一层层循序渐进的公学,才会渐渐不如私学。”
“朕并不针对你们,因为天底下公学里,大多数师长们想的都是做官,而不是育人。而且,这天底下公学里的学官,品级太低,和府县主司比起来,话语权也太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