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倌用满怀敬畏的目光偷瞥了一眼朱莹,随即就昂首挺胸,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睨视其他众人,一板一眼地说:“今天,当着大小姐和姑爷的面,我来说说咱们这融水村。”
听到姑爷这称呼,张寿大为无奈。他都已经警告过了,这个该死的老头儿竟然明知故犯!
然而,不知道是杨老倌这一本正经的语气,还是他这姑爷的称呼,反正朱莹是被逗乐了。而她这一笑,下头一群想瞧却又不敢的农人们只觉得惊艳至极,一时口干舌燥作声不得。就连被张寿特意叫过来,作为村中晚辈却在角落旁听的齐良,也忍不住一颗心狠狠跳了两下。
而杨老倌见其他人都没敢做声,还以为是自己震慑住了众人,因此只当没瞧见张寿那恼火的目光,开始了他的正题。
“咱们村子从前大多是种麦子,托姑爷的福,重新修了水渠,引水灌田,这两年改种了不少水稻。之前河堤没修好前淹过的那些沙地,如今种了棉花,山坡上补种了不少树,一年再放两季柞蚕,比从前景况好多了。”
这会儿年纪最大的他红光满面,眉飞色舞地说:“如果不是姑爷说服了吴娘子花大代价下去,又是开水渠,又是选种,又是买蚕种和棉种,还减免最初一年的租子,咱们也坚持不下来!前年稻田和棉田收成一般,柞蚕死了不少,去年才好些,今年初看却是个大丰收!”
“要知道,京城做官的南人多,偏好米食,北地麦多稻少,稻米大多由南运北,所以米价素来比江南要贵得多。咱们卖的是精米不是糙米,今年只要卖出去,绝对能比从前两年的出息加一块都要多。更何况,稻田里直接就有鱼吃,愿意的话可以常常开荤。”
“至于棉田,不说钱,家家户户如今都多了两件新棉袄穿。养柞蚕就更不用说了,今年春蚕那一季,大家多挣了不少。要不是咱们背靠大树好乘凉,棉田和丝绢税,说是比稻麦要轻,可那些税吏却不是好说话的,瞧着咱们乍富,不知道要盘剥多少!”
“所以,今天我撂一句话在这儿,今后甭管姑爷说什么,咱老杨家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尽管刚刚还恼火杨老倌一口一个姑爷扣在他头上,可此时此刻杨老倌这话说完,张寿不得不承认,这个刁滑老头儿实在是会说话。
这哪里是说明情况,分明是表忠心呢!
果然,有杨老倌带头,其他人亦是齐声附和,那响应的声音仿佛在比谁嗓门大。直到朱莹身边侍立的湛金终于忍不住聒噪伸手捂耳朵,方才有人讪讪闭嘴。
朱莹却并不嫌这声音吵,她看似在认认真真听,其实不时朝张寿看上一眼,满心都在想着他之前邀请自己来此的那番话。
没想到张寿在这小小的村子里,真的很得人心……不过,他到底想要自己帮什么忙?
“之前杨老倌说的这些,只不过是从糊口到温饱,从温饱再到小康,还得有些年头。而从小康再到致富,那就更难了。既然是京城附近,要想富……”
张寿顿了一顿,硬生生把先修路三个字给吞了回去——要知道,村子距离大路并不远,从大路延伸出来的这条小路,修得很扎实,也能容纳车马通行,运送东西进出完全不成问题,否则之前赵国公府的车马也没法通行。可以说,这个村子的先天条件,是很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