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知道他是静极思动,不然本应该在南书房读书的他不会来这儿,刚刚过去的这半年也不会先后上了六七道针砭时弊的折子。可惜皇上似乎不打算启用他,上的那些折子如同石沉大海。
见他又问起夷务,正不晓得从何说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一个侍卫跑进来道:“禀王爷,禀韩大人,王先生回来了!”
不等韩秀峰开口,不止一次见过王乃增的奕讠斤就下意识问:“哪个王先生,是王乃增吗?”
“禀王爷,正是下官。”王乃增从侍卫身后挤了进来,整整脏兮兮的衣裳,叩拜行礼。
“你……你不是去了广东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奕讠斤觉得很奇怪,下意识回头朝韩秀峰看去。
韩秀峰一样觉得很突然,扶起风尘仆仆的王乃增问:“云清兄,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会弄成这样?”
“禀王爷,禀大人,广州失陷了!”王乃增擦了把汗,苦着脸道:“给咱们传递消息的钱庄票号被洋人洗劫,掌柜的和伙计全跑光了,云启俊身为朝廷命官不能擅离职守,我只能托他那几个跟洋人有些交情的学生,花了整整四千两帮着雇了条火轮,赶紧回来禀报广州失陷的消息!”
广州失陷,韩秀峰并不奇怪,何况这又不是头一次失陷。
韩秀峰招呼他坐下,低声问:“什么时候的事,究竟怎么失陷的,叶名琛、柏贵和江国霖等广东官员没事吧?”
“十九天前,也就是上个月十四的事。”
王乃增偷看了一眼恭亲王奕讠斤,凝重地说:“其实我们早收到了英佛二夷要去攻广州的消息,不但提醒过广东布政使江国霖,而且通过云启俊的那些学生,广州的那些士绅去总督衙门提醒过叶大人,可他对连祖宗都不要的英夷翻译张同云深信不疑,只相信张同云的鬼话,不相信西夷会去攻广州。”
奕讠斤下意识问:“那个张同云是怎么跟他说的?”
“姓张的信口雌黄,说什么夷酋额尔金在孟加拉败仗之际,由陆路奔逃,已被孟夷追至海边,适佛夷有船只经过,连开数炮,孟夷之兵始行退回,额酋才得免于难。觉得额尔金不过如此,不足为虑。”
王乃增从韩秀峰手中接过茶杯,接着道:“姓张的还说什么英国女主有旨达香港,令额尔金断不可妄动干戈,复及沿海各省,有失国体!子虚乌有,一派胡言,可叶大人偏偏信他的。以至于西夷的炮都轰进城内了,他还跟前去问对策的江大人说‘各绅讲和,他事都可许,或给以银钱都无不可,盖彼实穷窘异常,独入城一节断不可许’!”
“后来呢?”韩秀峰急切地问。
“后来都统来存、千总邓安邦等部将僚属去求他调兵设防,一些士绅跟着去求他让团练自卫,可他均不允准,还下令不准擅杀夷人。还说他做了个梦,吕洞宾在梦中跟他说只是一阵子,过了十五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