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王乃增心里拔凉拔凉的。
从内城赶回书肆,一见着文祥就关上门无奈地说:“打探清楚了,原来是江北大营和江南大营相继被长毛击破之后,皇上不但心情不好,甚至懊悔让僧王留京守制。”
文祥愣了愣,猛然反应过来:“我们总是奏报洋人不会善罢甘休,总说洋人要跟咱们开战,结果到今天洋人也没开战,江北大营和江南大营反倒先被长毛给击破了,连吉尔杭阿和刘存厚等文武官员都以身殉国,所以皇上迁怒于你我?”
“以身殉国的不只是吉尔杭阿、刘存厚、绷阔、周兆熊等文武官员,军机处刚收到两江总督怡良的六百里加急奏报,称钦差大臣向荣败退到丹阳后,愧愤交加,寝食俱废,于七月初六病逝于军中,又折损一大员,皇上痛心疾首,刚下旨命军机处议恤。”
“向荣也死了!”
“死了,重庆会馆这会儿应该收到了消息,就算今天来不及,明天也会设灵堂吊唁。”
文祥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喃喃地说:“皇上一定是后悔那会儿为何不让僧王率兵南下,会同托明阿、向荣犁庭扫穴,一举荡平长毛。”
王乃增无奈地点点头,想想又苦着脸道:“内奏事处的刘公公说,皇上这些天不但总问有没有两广的奏报,甚至命人把两广总督叶名琛、广州将军穆克德讷、广东巡抚柏贵和广东那些道员的折子翻出来看。尽管两广官员奏报的那些关于洋人的消息,莫衷一是,甚至自相矛盾,但皇上似乎更相信他们胡编乱扯的鬼话,觉得咱们‘厚谊堂’总是在危言耸听。”
只要涉及洋人的奏报,内奏事处和军机处全给“厚谊堂”抄阅。
虽然正如王乃增所说那些奏报多如牛毛,莫衷一是,甚至自相矛盾,但归纳起来却大同小异。
比如广州城内外绅商团练、士子庶民,正同仇敌忾帮同官府将洋人拒之城外。洋人更是“恭顺”的很,只是图点做买卖的蝇头小利,对他叶名琛这个皇上的干臣敬佩有加,不想也不敢跟大清开战,广州城被天地会乱党围攻时甚至主动出兵帮着平乱。
又比如广州的百姓怕官,官怕洋人,洋人怕百姓,确切地说是怕广州的士绅团练。
总之,广州乃至整个广东“海晏河清”,洋人更是不足为虑!
想到这些,文祥不禁叹道:“一个个欺上瞒下,睁着眼睛说瞎话,可现在真话假话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愿意信真话还是信假话。”
“人家是报喜不报忧,咱们是报忧不报喜,相比坏消息,皇上自然更喜欢听好消息。再加上郑亲王和怡亲王只晓得哄皇上开心,总是在皇上跟前说叶名琛的奏报应该不会有假,所以皇上现在是越来越不相信咱们了。”
“肃顺呢?”文祥紧锁着眉头问。
“正忙着锄奸宄呢,据说刚帮文中堂上了一道折子,称庆端、福济、崇恩、瑛棨等人皆不能胜任,不早罢,恐误封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