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想想又问道:“崧生兄,您晓不晓得吴大人手下有多少兵?”
伍肇龄虽然做得是清贵的翰林官,但对战局比黄钟音和吉云飞更上心,而且与朝中的几位大臣有私交,不假思索地说:“据我所知江忠源走后,武昌城内拢共只有两千多兵,守城都吃力,更别说出剿了。”
“长毛是担心粮油军资接济不上主动弃守汉口汉阳,主动退守黄州的。长毛势大,吴大人手下兵少,不坚守待援反倒率兵去黄州攻剿,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伍肇龄无奈地说:“志行,这些话也只能在我们跟前说说,出了门就不能说了。”
“为啥不能说?”韩秀峰不解地问。
伍肇龄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紧盯着他的双眼道:“志行,湖广那边的战事你不晓得,江宁、扬州和上海那边的战事你应该很清楚。粤匪不但占了江宁还分兵北犯,甚至一路杀到了直隶,其它地方的宵小见发匪攻城略地、势如破竹,无不蠢蠢欲动,河南山东捻匪作乱,松江会党作乱,你说皇上急不急?”
韩秀峰猛然意识到吴文镕为何明明晓得手下没几个兵,这仗十有八九打不赢,却硬着头皮率那点兵去黄州了,原来是皇上命他去的。相比之下,琦善、向荣和许乃钊则精明得多,宁可被骂得狗血喷头,宁可被夺职也不敢轻易强攻。
吴文镕生死未卜,年前去投奔吴文镕的吴文铭估计也凶多吉少,韩秀峰心里特不是滋味儿,正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好,黄钟音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叠“宫门抄”,递给他道:“志行,看看这些,看完你就全明白了。”
“哦,我先看看。”
伍肇龄探头看了一眼,顿时意识到黄钟音的良苦用心。吉云飞也忍不住凑过来,看了几眼突然想起另一个人,不禁回头看向黄钟音,见黄钟音古井不波,又转身看向李品三。
就在李品三被吉云飞看得一头雾水之时,正在看“宫门抄”的韩秀峰是看得胆战心惊。
确切地说这是几份奏折,有湖广总督吴文镕弹劾湖北巡抚崇纶的,也有湖北巡抚崇纶弹劾湖广总督吴文镕的。
吴文镕果然如传说中那般刚正不阿,凡事都据实以陈,在折子里对崇纶丝毫不留情面,不但将发匪兵临城下,武昌城内的文武官员都通宵达旦守在城头,唯有崇纶每到饭点便雷打不动回衙,说是回去吃饭,其实是烟瘾犯了要回去抽大烟等事据实向皇上禀报。而且弹劾崇纶贪生怕死,大敌当前竟打算以出城扎营为由趁机逃命。痛斥完崇纶后,在奏报的结尾处以退为进,称才疏学浅,不懂兵事,恳求致仕。
崇纶究竟是个啥样的人韩秀峰不晓得,但从崇纶上的折子上能看出崇纶一点都不简单,他的折子里没像吴文镕弹劾他那样一开始就说吴文镕如何如何不是,而是把武昌的情形事无巨细地向皇上禀报。
他称发匪围攻武昌时城中人马并不多,但随后援军陆续而至,城内城外已经屯兵一万多。发匪撤军之后,武昌再驻扎这么多守军必空费粮饷。并且发匪主力去了庐州,湖北境内只剩下一些零星小匪,敌弱我强,正是清剿残匪的好时机。
铺垫完之后他才开始弹劾吴文镕,声称他几次与吴文镕商议出兵一事,吴文镕坚持要等曾国藩编练好水师,等贵东道胡林翼率黔勇赶到,再商议出兵攻剿发匪之事。可是等曾国藩和胡林翼,这黄花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