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峰心想你明天还是别再来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楼上的几个受伤的同乡还得请他帮着医治,只能陪着笑脸把他送出会馆。
送走晏玛太,跟苏觉明走进一楼最东边的书房,赫然发现半个多月没见的吴健彰竟一反常态地穿上了官服,看顶带竟是从四品。
“道普兄,您这是……”
“托老弟的福,这一关总算过去了。要不是向帅力保,别说捐复,恐怕连身家性命都保不住。”吴健彰拱起手深深作了一揖,想想又一脸不好意思地笑道:“本来不打算捐这个记名知府的,可名不正则言不顺,要是不捐个顶带怎么领兵平乱。”
韩秀峰这些天虽然没怎么出门,但没少听人说他这段时间干的那些事,不但一把火把大、小东门外的商铺民宅烧了,还亲率几十条战船同狼山镇总兵泊承升一道从江上炮轰县城,甚至亲率兵勇登岸一直杀到上海城下。
刘丽川一定恨透了他,一定后悔当时没要他的命。
既出银子又豁出去跟会党拼命,韩秀峰实在想不通他为何变得如此忠勇,但还是拱手笑道:“没事就好,恭喜恭喜。”
吴健彰急着回去攻城,哪有功夫坐下喝茶,开门见山地说:“韩老弟,今天过来一是登门致谢,二是有件事得知会你一声。”
“什么事?”
“你被奸人所害,被革职之后,英吉利、法兰西和美利坚领事才发现你其实是一个很好打交道的人,对你的遭遇很同情,甚至打算设宴跟你致歉。想着这个时候赴宴不合适,搞不好会授人以柄,我就帮你婉拒了。”
韩秀峰没想到洋人也是事后诸葛亮,不禁笑问道:“道普兄,难道篮尉雯不好打交道?”
“篮尉雯……篮尉雯不是不好打交道,而是他说了一样不算。姓杨的盛气凌人,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势,洋人早看他不顺眼。已经发了话,他想交涉就来租界,不想交涉就不用来!”
韩秀峰猛然意识到杨能格弹劾的那些罪名中,第一条就是收受吴健彰的贿赂,帮吴健彰脱罪而奔走。皇上都已经放过了吴健彰,他杨能格居然揪着不放,吴健彰自然不会高兴。
正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好,吴健彰竟一脸无奈地说:“昨天下午,马沙利先生见江海关变成了专为他们花旗商船所设的税关,已命金能亨副领事让花旗商人停止纳税,在所有方面,将上海视为一个自由港。金能亨副领事今天上午,刚发布通告说:目前中国当局既准许其他国家的船只进入本港,不向中国海关报关,也不付税,则美国船只离港时也毋需向中国海关结关税。”
花旗商船也不纳税,江海关名存实亡了!
韩秀峰几乎敢断定这是吴健彰捣的鬼,虽然这么一来杨能格会被搞得焦头烂额,没法儿跟朝廷交代,却丝毫高兴不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凝重地说:“道普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你我可不能公私不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