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两栋大库房中间的巷子再往里走,一片偌大的花园映入眼帘,花园中有一栋白色的小洋楼,十几个穿着便服的人站在小洋楼的门厅前紧张地看着他们这三个不速之客,不用问都晓得他们全是卖鸡爽的家人和江海关的税官税吏。
江海关委员江之昇突然停住脚步,拱起手小心翼翼地问:“敢问韩老爷来上海有何公干?”
小伍子刚才给他们看的名帖里夹着一份盖有两淮盐运司副使官印的公文和一张来前填写的兵部勘合,这些文书会党是伪造不出来的,何况想假冒朝廷命官没那么容易。韩秀峰意识姓黄的不是担心他是假冒的,而是担心犯上作乱的会党杀到这儿,不禁笑道:“秀峰原本是来办粮的,没曾想粮没办成竟遇上了会党作乱,正准备打道回府,又接到抚台大人差人送来的公文。”
“抚台怎会知道您在上海的?”中年儒生忍不住问。
韩秀峰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笑问道:“敢问先生贵姓,官居几品,身居何职?”
中年儒生意识到他还没资格发问,急忙躬身道:“禀韩老爷,晚生免贵姓黄,名芸生,道光十五年中的举,现为吴道台的幕友。”
“原来是黄先生,失敬失敬。”
“韩老爷,今日虽初次相见,但您的大名晚生早如雷贯耳。”
“黄先生听说过秀峰?”
“万福桥大捷,阵斩长毛四百多,不但晚生听说过,连晚生的东翁都知道。”黄芸生这些天净忙着营救吴健彰,对吴健彰能不能活着出城心里多多少少有了底,所以不像江之昇担心会党,反而有些害怕找上门的来两淮运副,毕竟他的东家身为苏松太道兼江海关监督守土有责,现而今上海县城被会党占了,他的东家不但没殉国而且苟活,被朝廷晓得了那是要被究办的。
他越想越害怕,想想又紧张地说:“韩老爷有所不知,长毛攻占扬州之后,我家东翁便应狼山镇总兵泊承升所求,筹银雇了九艘花旗兵船随泊镇台去平乱。”
狼山镇总兵泊承升韩秀峰听说过,因为泰州营乃至以前的海安外委署都是狼山镇治下,晓得狼山镇总兵泊承升是广东人,原来在广东崖州协做副将,去年六月才升任狼山镇总兵的。心想泊承升一开口,卖鸡爽就帮着筹银子雇洋人的兵船,还真是同乡帮同乡。
江之昇晓得姓黄的是在帮卖鸡爽表功,暗想卖鸡爽都被会党生擒了,就算能活着出来这官也做不成,不想听姓黄的废话,又禁不住问:“韩老爷,您是怎晓得下官在这儿的?”
“忘了介绍,这位小兄弟并非本官的家人,而是‘日升昌’的伍先生。有‘日升昌’的朋友帮着打听,想找到几位老兄不难。”
“原来是日升昌的伍先生,伍先生,伍德全你认得不?”
“禀江老爷,伍德全是小的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