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说的一句也不能说,哪怕站在面前的是同乡,韩秀峰无奈地摇摇头。
江昊轩不相信韩秀峰只晓得这些,追问道:“你刚才不是说跟那个犯官交过手,过过招吗,你是咋跟他结怨的?”
“江老爷,他到了京城是要被您查办的犯官,但在来京的路上他可是谁也不敢招惹的‘铜天王’!来京城的这一路上,他不但纵容家人、衙役和船夫横篙系缆,敲诈勒索沿途的船家货主,还想讹我。他晓得我是进京投供的,以为我身上有银子,想诬陷我和年前被外放去广西的杜千总偷盗滇铜,幸亏我留了个心眼,经过夔关时主动纳税,船上有没有铜,夔关税官可以给我作证。”
“太可恶了,他连你都敢讹,其它侵蚀之案更不知凡几!”
姓周的是可恶,但跟姓周的结怨事出有因。
韩秀峰不想落井下石,更不想连累巴县老家的朋友,只能苦笑道:“江老爷,周兴远亏缺十几万斤滇铜是骇人听闻,不过这事不能全怪他。别人不晓得您一定是晓得的,解运滇铜这差事真不是人干的,从被委运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被查办。”
“摊上这差事是够倒霉的,可现在铜斤亏缺那么多,不办他办谁,不办他咋跟皇上交差?”
“那就办他,该咋办就咋办!”
江昊轩顾不上喝茶了,把韩秀峰拉到一边,无奈地说:“你以为我不想办他,关键是咋办?他狡猾的很,沿途换了好几次船,把家人和云南的那些差役全遣散了,我能找到的全是他后来雇的船工,他现在说啥是啥,死无对证。”
韩秀峰就晓得姓周的不会坐以待毙,强忍着笑道:“江老爷,他的家人和云南的那些个差役只是遣散了,并没有死,咋就死无对证了?”
“那些人是没死,估摸着已经回了云南。皇上没下旨,德大人就不能出京,去不了云南咋查?”江昊轩轻叹气,接着道:“就算能请到旨,能奉旨去云南查办,我们也不一定能找着那些差役和船工,毕竟此案牵扯甚广,云南官员一定会帮着打掩护。”
韩秀峰心想就算云南官员不帮着打掩护,你们过去也不一定能找着证人。姓周的多鬼,他既然把那些人全遣散了就不会让你们轻易找着,一定会让他弟弟周二带着那些人找个地方躲起来,等风声过了再回乡。
江昊轩说完之后又欲言又止,韩秀峰猛然意识到这事没那么简单。
因为朝廷查办官员要分“公罪”和“私罪”,早在乾隆朝时就有上谕:因公者,事虽重大,其情实轻;因私者,事虽细微,其情实重。自来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真古今不易之论。
换言之,要是只查实姓周的办事不力,致使铜斤亏缺。那么不管亏缺多少,都是因公,属于公罪。按例只能判罚俸、降级留任、降级调用、革职等等,并且可用加级、记录来抵消,像这种“因公获咎”的甚至可以拿钱捐复原职;要是查实其监守自盗那就是私罪,不管怎么判都不能用加级、记录来抵消,也不能用银子捐复原职。
姓周的肯定有罪,但到底是“公罪”还是“私罪”还不是负责查办的刑部官员说了算,这事可大可小。想到这些,韩秀峰不动声色问:“江老爷,周兴远现而今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