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当归让人用一桶水又泼醒了,血迹从他身上被冲刷,慢慢地,他睁开了眼,什么痛楚也感受不到,只觉得身体不似自己的,灵魂与肉体都要分离。
阮当归呕出一口血水,森然的鲜血染红了他的唇齿,显得分外可怖。
阮当归见过太后,在他来这儿之前,他被绑着,扔到刘温迢的面前。
太后娘娘很慈悲,垂眸看他的眼神亦慈悲,看他时,宛若在看一只卑微蝼蚁,她问他:“你同惜儿是什么关系?”
阮当归笑嘻嘻的模样,似不惧怕:“情同手足,兄弟相称。”
灯火很暗,阮当归只能看见刘温迢右手指甲上长长的指套,她轻轻动了动手指,说道:“李秋书,太傅李冉之孙女,不过也不是亲生的,自幼被牙婆子拐卖,幸得李冉相救,李冉去世时,将她托付于你,所以说,除了你,她在宫中无依无靠。”
“你要知晓,在宫中,死掉一个人非常容易。”刘温迢声音淡淡的,在黑暗中带着最致命的威胁。
阮当归的笑意凝固在唇角,慢慢消失不见,他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肩头,他的眼眸渐渐冷了起来。
“太后娘娘以为是哪种关系,就是哪种关系。”阮当归微微扬起下巴,抬头看她,眉眼里含霜。
两人静静对视,阮当归眼中视死如归,刘温迢的眼中显过一丝狠辣,她停下手中的念珠,意有所指:“离开他。”
阮当归觉得好笑,这样的戏文他看过,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在梨园里听戏,台上的戏子唱腔悲凉,一对恋人被主母棒打鸳鸯,主母横眉冷眼:“你与他云泥别,怎配红烛霓裳起,莫言情爱两不移,明月枝头挂,长河入海流,各自南飞雁,各自散别离。”
况且他是男子,更况且林清惜是帝王。
阮当归的回答宛若一声叹息,又带着些许嘲讽:“离不开啊。”
他就是那戏台上任人侮辱的戏子,哪怕被棒打,被流言蜚语揣测,怎奈何心非木石,情不由己。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阮当归被扔进地牢时,心中想着的是这段曲。
他缓缓睁开眼,有鲜血从额头流下来,又从他的眼睫处滴落,身子在渐渐冷却,一旁的烛火偶尔发出燃烧的声音。
“大人。”一旁的狱卒也拿不准陈民的心思,回头觑陈民的脸色,自从无端将这人抓过来一天了,各种刑罚都用了上去,折磨得他体无完肤,偏偏上面还有人下了命令,要废了他一只脚。
他们挑断了他的右脚筋。
这潮湿的地牢,曾响彻阮当归凄厉的惨叫,闻之使人毛骨悚然,可到最后,这人连一声都发不出来了。
陈民自是知晓阮当归的身份,可这是太后的命令,先皇已逝,这个小公子又是如何与太后结下恩怨,他亦无从得知,但他不敢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