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道人道:“可阁老不是。”
“我是啊。”
沐昭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当我坐在八部巷里抄书的时候,有一天看着我躺在床上已经越来越迷糊的老伴儿,忽然间就明白过来,我确实是那块腐肉。”
无为道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皇后死了,可皇后留下的那些人那些安排,也是腐肉。”
沐昭桐一边吃面一边说道:“陛下心善,做不了那么彻底,我都在设计让他死两个儿子了,就还他一个看起来满目疮痍但再也没有皇后阴影的大宁江山吧。”
一滴泪水掉进碗里,让面的味道显得有些苦。
长安城,肆茅斋。
皇帝面前摆着一封信,他已经看完。
皇帝坐在那,脸色很白,手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毕露。
“陛下,你还在找老臣吧?可你一定找不到,老臣伺候了陛下二十年,不是跟随陛下时间最久的那个,也不是陛下最信任的那个,说到信任二字,出身留王府的任何一人,不管是天边流云开枝散叶中的哪一个,陛下之信任都在对老臣之上,陛下可对他们推心置腹,对臣只是人尽其才,但老臣一定是最了解陛下的那个人。”
“老臣在八部巷里抄书的时候反思一生,忽然间醒悟过来,原来老臣一直以为自己做的每件事都是为大宁好,可却在不经意之间伤了大宁,当然,如果仅仅是伤了陛下,老臣并不会觉得内疚,老臣在谋之事,就是在谋陛下两个儿子的性命,陛下知道的,老臣儿子没了,老臣还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天成元年,陛下对老臣说,大宁离不开你,朕离不开你,老臣当时感慨万分,心想着陛下真是宽宏大量,老臣曾谋皇帝位,不是为自己,也无私心,只是以老臣心中所想来为大宁谋皇帝位,谋一个几十年的安稳,可陛下谋虑更远,陛下谋的至少是百年,所以老臣心服口服。”
“我儿筱风死后,老臣悲痛欲绝,可依然不敢懈怠轻慢,老臣可以拍着胸脯说,为臣者之本分事,老臣都做到了,可老臣再怎么在乎这个大宁,老臣也是一位父亲,也是一个丈夫,老臣那时候就在想,怎么才能让陛下难过却又不伤及大宁?”
“恶人总得有人做。”
“皇后是恶人,陛下比老臣知道的更真切,老臣临死之前就为陛下再多做一件事,如不出意外,老臣这封信送到陛下面前的时候,平越道诸县已经同时叛乱,这几年来,老臣每年都能暗中调拨上百万两之巨的银子,来于何处?来于江南织造府,江南织造府上上下下都烂了,不是老臣的罪,是他们自己都烂了,所以老臣就再催发一下他们心中的丑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