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处,孙策停住脚步,看向黄河北岸的巍巍太行,吁了一口气。

鲁肃也停住,转身看了一眼远处,笑道:“大王是担心并州的战事?”

“并州的战事倒不用多担心,太行虽险,险不过人心。子敬,世事难料,就像当初计划让你镇守青州,现在却要让你去关中一般。”

鲁肃朗声大笑。“大王,兵形如水,本不必拘泥于计划。大王始料不及,臣亦未尝想到会有今日。”他叹息道:“当初离家之时,臣曾对大母说,愿以此身随吴侯征战一生,拜将封侯,光宗耀祖。不意数年间,臣便统数万雄兵进驻关中,真是如在梦中。每与家大母书信,言及此事,辄相对感慨,不能自己。大王,臣之所得已过所愿,余生仅有一事,报大王知遇之恩,别无他求。”

孙策打量着鲁肃,微微颌首。“孤知子敬磊落,必不作小儿女态,是以今日也不打算和你说些劝慰的话。”他转过身,继续向前。“子敬,你对辛毗,不,汝颍人怎么看?”

鲁肃举步跟上,闻声笑道:“大王,天下广阔,纵横万里,汝颍得地利之便,领一代风气,也是必然。春秋以来,汝颍,尤其是颍川便人才辈出,如今形势转变,汝颍优势不保,难免会有所反应,大王毋须担心,缓缓图之便是了。”

孙策回头看看鲁肃。“你很有信心啊。”

“大王就是臣的信心。”

孙策忍不住笑出声来。“子敬,孤今天可不是想听你奉承的。你也知道,这样的话,孤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臣说得是实话。”鲁肃顿了顿,又道:“臣想为大王提一个建议。”

“说来听听。”

“大王长于大势,便当高瞻远瞩,着眼于大略,细务琐事不妨交给诸公卿,若是陷身其中,不仅案牍劳形,亦让张虞等人无所适从。至于汝颍系,大王大可放长眼量,十年不够二十年,二十年不够三十年,臣敢说,大王花甲以前,汝颍系必不复今日之势。”

孙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他对如何妥善处置汝颍系早有章程,也没指望在几年之内强行打压汝颍系,否则也不会打算调钟繇入朝。他担心的是鲁肃有情绪,将他和辛毗分开,并将他置身于并州战事之外,很容易让人以为他是为了给江东系机会,刻意排挤鲁肃。既然鲁肃深明大义,他也就不用担心了。

孙策随即和鲁肃说起了关中的形势。具体的细节,沮授、郭嘉会和鲁肃讨论,毋须孙策赘言。他要和鲁肃说的是一些沮授、郭嘉不方便说的东西,比如重新开域,比如玉器。

登基称帝,需要大量的玉器。刘和身边有不少前朝遗物,但那些远远不够。孙策本人对玉器没什么兴趣,大臣们却不这么想。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都对玉器的使用极其重视,玉为礼器之宝的观念深入心。为此,陆康、盛宪先后上书,言辞恳切的提议新朝必须有新朝的玉器,不能全用前朝旧物,蔡邕、黄琬等人也都持同样的观点,几乎是众口一辞。

孙策只能从众,重开西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真正的和田玉只有西域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