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也很吃惊。赵婴讲一堂课能得万钱?“都是什么人请他讲课,出手这么阔绰?”
“以商人为多,还有一些附庸风雅的权贵,不仅是赵婴,有名的学者都在他们邀请之列。自己听不懂没关系,能请到著名的学者开讲也是争名的好办法。严浮调能聚敛到那么多钱财,大多就是这么来的。我听说他最忙的时候一天能讲三场,早上一场,下午一场,晚上还有一场。”
孙策听出了陆康话气中的酸味。为了见严浮调,他了解了一些关于严浮调和浮屠道的传闻。严浮调这么受欢迎,固然和浮屠道是新鲜事物有关,也和踩着儒门出头有关。浮屠道能有今天的气势,一半是和其他学术辩论辩出来的。一个人讲没什么意思,两个人唇枪舌剑的辩论更吸引人。浮屠道如此,儒门也是如此,奈何总被人虐,自然没兴趣了。
“我来找徐公河谈谈。不瞒陆公说,我本来也有这样的计划,不管将来是从文还是从武,从工还是从商,了解一些算学知识总是好的,没想到陆公先行一步。论风气之先,还是我吴郡第一,即使是陆公这样的宿儒也敢于求新求变。”
陆康谦虚了几句,心里灌了蜜似的甜。有孙策这句话,吴郡这与众不同的地位就稳了。如果能主持完成新义利学说,为吴国的发展保驾护航,提供思想纲领,那就更好了。
趁热打铁,陆康邀请孙策与郡学的师生座谈。
孙策欣然答应。他今天到郡学来就是给陆康和吴郡郡学堂面子。不管怎么说,吴郡是他的本郡,也是江东的都会,是他的根基所在,理当有所照顾。
得到孙策的同意,陆康立刻请孙策下楼,登上讲堂。得知孙策要来的那一刻,他就有此想法,召集了所有的师生听讲。当初孙策在南阳讲武堂开讲,讨论士的三重境界,并由蔡琰主笔,留下《士论》一篇鸿文,至今传为佳话。现在孙策到了吴郡,自然也要做一篇大文章,才能彰显孙吴凤鸣之地的风采。
郡学的堂上阶下坐得满满的,人满为患,除了郡学的师生,还有一些听到消息的木学堂、讲武堂、政务堂的师生,院子里坐不下,连墙头上都坐满了。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倒是不拘一格,争奇斗艳。墙角有两人争立足之地,一个身着劲装的如花少女,一个是身着儒衫的白发老翁,各操吴音,你一言,我一语,少女嗓音清脆,吐字如珠落玉盘,快如急雨,老叟音质低沉,似古琴散音,不紧不慢,从容不迫,如同祖孙对唱,别有一番风味。一旁看热闹的大声叫好,浑然不怕事大。
见陆康引着孙策现身,堂上堂下顿时安静下来,就连吵架的少女和老翁都停了,互相瞪了一眼,勉为其难的分享了立足之地。
陆康首先介绍了几个教师和优秀学生,然后向众人解说了刚刚在楼上与孙策的对话,尤其是有关严浮调的部分更是巨细靡遗,活灵活现,令人身临其境,倒是让孙策有些意外,没看出来陆康还有说书的本事,后世起源于吴地的昆曲被称为百戏之祖,风靡一时,看来是有原因的。
得知孙策刚刚折服了严浮调,郡学的师生喜形于色。这段时间,他们被严浮调打击得不轻,不少人准备在孙策来时告严浮调的黑状,只是还没等他们出手,孙策只言片语就将嚣张的严浮调镇住了,简直大快人心,对孙策的好感顿时提升了几个层次。
席间,不免有人又问起孙策对浮屠道的印象。孙策大致解释了一下,但他没有局限于佛学,而是顺势说起了希腊、罗马。他对郡学的师生说,大概在与老子、孔子相当的时代,更远的西方也出现了几位贤者,他们提出了一些新的学说。这些学说与中原学问各有千秋,都值得好好研究。做学问就应当如蜜蜂采花酿蜜,取百家之长,成一家之言,只有如此,学问才能日日新。总在前人划的圈子里打转是不会有出息的。
孙策慷慨激昂地说,尊师重道并不是对前贤亦步亦趋,而是站在前贤的基础上,有新的发现,敢于见前贤所未见,言前贤所未言,将前贤的思想、学说去芜存菁,发扬光大。只有如此,将来我们走出去的时候,才能走得更远,更稳。我们不是征伐,而是传播文明。就像我们的巨型抛石机一样,那不仅仅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更是文明和智慧的象征。
师生们群情激动,齐声喝彩。
群嘲完了浮屠道,陆康引入正题,号召诸生向孙策请问。几个年长的教师互相谦让,不肯首先发问。陆康眼神一扫,堂上一个少年儒生起身,向孙策躬身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