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晔看向对面的阵地,眼睛有些刺痛。雾已经全散了,天高气爽,云淡风轻,灿烂的阳光照在对面的战阵上,反射出一种迷离眩目的效果,让他的眼睛很难受。他怀疑这并非巧合,而是朱桓、陆议故意要的效果。冬日的阳光从他们背后照过来,对他们更有利。
看起来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伎俩,却着实有效,不仅让他们无法看真切对面的阵型,不得太依靠斥候的消息进行佐证,还心浮气躁,有一种说不出的焦虑。如果不是深知身负重任,不能有一丝疏忽,几乎要拔剑而斗了。
从儿时起,我刘晔什么时候如此畏缩过?当初面对郑宝,也不过是一刀的事。
朱桓迟迟没有命令中军发起进攻,他究竟在等什么?刘晔越想越不安。他能感觉到有一个陷阱存在,却看不清这个陷阱究竟长什么样。这让他更加焦虑。
这时,有斥候策马飞奔而来,还牵着一匹空鞍的战马。刘晔一眼就看到了马鞍旁悬挂的马镫,顿时叫绝。简单,实用,简直是天才般的设计。不用骑士开口解说,他就明白了这件马具的用处和优点,之前的一切疑问也霍然冰释。
朱桓之前想要掩饰的就是这个,而他现在急着发起进攻,也是因为这个。和巨型抛石机不同,这种马具太容易仿制了,几乎没有任何技术要求,随便找个绳也能解决问题,所以他不给他们留任何机会,要在他们仿造出来之前击败他们。
这足以说明,今天这一战,朱桓志在必得,甚至可以说不惜代价。
刘晔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子,正好天子也看过来。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强烈的不安。今天的战斗残酷可能会远超他们的预期,吕布不是目标,至少不是主要目标,朱桓的目标只有一个:天子。
“陛下……”刘晔拱手施礼。朱桓狼子野心,不能不防,天子在这里太危险了。谁知道朱桓有没有安排抛石机或者强弩什么的等着天子。
天子抬起手,打断了刘晔。“子扬,今日之战,有进无退。朕是堂堂天子,面对逆臣,不能不战而走。太史公有云:人总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为中兴而死,死得其所。”
刘晔张了张嘴,将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天子心意已决,他不能临阵沮军,扰乱军心。
“子扬,你留在这里指挥,不用下去了。”天子站起身来,按刀四顾,一声长叹。“可惜,大好河山,非我所有。”他转身看看刘晔,拱拱手。“若能侥幸得胜,必不负子扬。若不幸玉碎,愿来生再与子扬为友,共论人生。”
刘晔下意识地抬手还礼,仿佛当年与志同道合的士子,等他明白过来对方是天子,该行大礼的时候,天子已经下了指挥台,跳下准备好的战马,举起画龙纹凤的长矛,厉声长啸。
“羽林骑,全体上马,随朕出击!”
羽林骑站在马旁,视野有限,除了前面几排人能看到一些情况,绝大多数人只听得远处战鼓隆隆,喊杀声震天,却不知道哪一方占了上风,更不知道天子此刻出击是要给对方致命一击,还是奋力一搏。只是看到天子挺拔的背影,听到天子发出的命令,立刻齐声呐喊,翻身上马。
刘晔在指挥台上听得真切,知道天子心意,不由得热血上涌,平添三分惭意。都是刘氏子弟,高祖血脉,为何天子偏有如此豪迈?孙策强又怎么了,当年霸王项羽更强,最后坐天下的不还是我刘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