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四塞,很像是一个放大的关中,但有一项不足:离凉州略远,战马供应是个问题。自守有余,出击则北有重山之险,东有三峡激流,皆非易事。如果不能趁中原大乱之际跨有荆州,或者奄有关中,几乎没有逐鹿天下的机会。如今关中有朝廷,中原更有孙策,除非出现重大变故,这两个方面都没什么机会。剩下的就是向南。”
戏志才脸上泛起潮红,又咳嗽了几声,卢夫人走了过来,轻声说道:“使君,祭酒的身体……”
“无妨。”戏志才摆摆手。“多谢天师夫人,我的身体我清楚,不说清楚,我是无法静养的。”
卢夫人一轻声叹,又退了回去,吩咐了王稚几句,转身离开了小院。戏志才看着卢夫人的背影,嘴角微挑,无声地笑了笑。“君侯,如果子修来益州,统兵南征,不仅君侯多了一臂膀,还能解决子嗣难题,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
曹操的脸顿时通红。他到益州之后,娶了吴懿的妹妹,成亲数年,一直没有子嗣,吴夫人连怀孕的迹象都没有。不少人都说根子在卢夫人身上。卢夫人修道有成,驻容有道,阴气极重,怕是伤了他的阳气,难有子嗣。他原本不信,后来又纳了几个妾,不管他多么努力,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由得他不信,只是他贪恋卢夫人的房中术,割舍不下。
戏志才提出让曹昂来益州,自然也有这方面的考虑。没有成年的子嗣,就意味着一旦他出现意外,他的权力没有人继承。卞夫人倒是生了三个儿子,可是最大的曹丕也不过十三岁,又在天子身边为郎,到益州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曹昂在兖州多年,颇得名望,继承他的权力没有任何难度,对稳定人心大有好处。
“这个……南征又如何?”曹操顾左右而言他。法正也提议南征,和戏志才倒是很相近,但法正有另外一层目的,他希望他的好友孟达能够成为南征的大将之一。益州的北部有吴懿,东部有夏侯惇,益州系的将领张任、严颜都立了战功,受到重用,孟达一直随曹操征战,没有出头的机会,如果能新辟南方战场,而这个计划又是他提出来的,孟达多少有得到得用的可能。
“南征不仅可以阻击周瑜,还能联络刘繇、高干,动摇交州,并从交州进入扬州、荆州。江南是孙策的根基,他可以放弃中原,却不能放弃江南,由交州出兵攻击扬州、荆州,比从益州直接东出更安全。万一战事不利,还可以向西南撤退。闻说永昌以外有天竺者,地方广大,不亚于中原,可以称王。”
戏志才停了一下,转头看着曹操。“我听人说,孙策嘱咐蔡伯喈之女蔡昭姬留意天竺事,而周瑜又率重兵向西,这里面怕是另有深意。不管周瑜的目的是不是天竺,我们都应该截住他。”
曹操抚着短须,良久未语。蔡琰研究梵文的事,他也听说过,可是因此说周瑜的目的不仅是进击益州,有进军天竺的计划,这恐怕有些异想天开。且不说中原未定,孙策未必有暇考虑远征,就说从益州到天竺有多远,要翻越多少山,就让人觉得不现实。
永昌郡治不韦离洛阳七千余里,到永昌西南境还有好几百里,而且大半是山路,商旅来回一趟都需要一年以上,大军在山里行进一年,去征服一个与中原差不多的大国?这显然是违背用兵常识的。或许戏志才这么做只是给他留面子,真正的用意应该是经营滇地,以备不时之虞。
毕竟以目前的状况而言,如果孙策不死,能阻止他一统天下的人几乎没有。而袁术临死之前曾给孙策三条遗令,其中一条就是杀他曹操。就算他想向孙策称臣,袁氏姊妹也不太可能放过他,肯定要逼着孙策取他性命。与其被杀了祭奠袁术那个路中悍鬼,不如到滇地称王。孙策强攻不下,也只能认可他称藩,割据一方。
当然,与刘繇、高干联络,击败孙坚,占领交州,然后再从交州向北进攻,骚扰扬州的豫章或者荆州的桂阳、零陵,也是牵制孙策兵力的一个办法。原本的三面围攻计划中,交州就是重点之一,只是刘繇、高干一直没能取得进展,以至于对孙策的围攻只实现了三分之二。
将星失位,或东或南,不仅可能应在孙策身上,也可能应在孙坚身上。孙坚勇猛过人,却不够谨慎,他阵亡的可能性要比孙策大得多。当初在襄阳,他就险些遇刺身亡。一旦孙坚死了,交州的战事就有可能获得重大突破,中原的形势也将因此发生变化,三面围攻孙策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曹操反复考虑了很久,觉得戏志才的计划还是很周全的,至少值得考虑。他正准备说话,一个豹骑骑士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曹休迎了上去,骑士将一枝铜管交给曹休。曹操一看,顿时心中一紧。这种铜管是传递情报专用的,辛评肯定是有重要的消息要通知他,才动用了这种方式。
“拿来我看。”曹操伸手接过,确定了密件完好无损,他打开铜管,取出里面的密件,只看了一眼,脸色便已大变。“志才,祸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