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度眉梢轻颤。“那我就先贺公祐高升了。”心中却是有些惊讶,孙乾这么自信,看来他很信任孙策啊,否则就算孙策给了他承诺,他也不至于宣诸于口,万一将来兑现不了,岂不丢脸。

孙乾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这本来就是一句试探的话,公孙度明白了他的意思,愿意玉成,说明他的确有议和之心,并非缓兵之计。看来这次战败对他的信心打击不小,公孙度一向自负,绝不是那种肯轻易低头的人。

公孙度将孙乾迎入帐中,分宾主落座,寒喧了几句,孙乾便说明来意。“沈使君已经将府君之意转达吴侯。说实话,吴侯麾下诸将是不太愿意与府君议和的,大营易手,粮草无忧,他们更愿意与府君做最后之对决,战而胜之,以绝后患。”

公孙度脸色铁青,沉默不语。虽说是议和,但他的确没什么翻盘的机会,换了是他,是否接受投降都难说,更别说是议和了。孙乾虽然已经坐在这里,但最后能不能谈得成,依然未可定论。

“不过吴侯激赏府君豪气,愿意给府君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证明自己?”公孙度愣了一下,品味着孙乾的话,眼神中多了几分疑惑。孙乾的称呼已经明确了孙策不会让他继续做辽东王,孙策只承认他的辽东太守,而且不肯让他留在辽东,那他该怎么证明自己,又证明自己什么?这句话不在他的考虑之列,让他一时搞不清孙策的用意。

见公孙度不解,孙乾也不着急,循循善诱。“府君数年间南征北战,无一日安逸,为的是什么?”

公孙度抚着颌下短须,神情有些异样。我这几年如此辛苦,究竟为的是什么?割据一方,称王称霸?这个目标现在是不可能实现了。那我还能追求点什么呢?

孙乾静静地看着公孙度,等了好一会儿,见公孙度无法回答,这才轻声笑道:“郭图、许攸为府君谋划,想必也为府君解说过吴侯其人,不知他们可曾提起吴侯的一番宏论?”

公孙度郁闷之极,暗自叹息。他根本不明白孙乾在说什么,明明在说他呢,怎么又扯到孙策了?孙策有什么宏论,他一无所知,郭图、许攸都没提过。孙乾这是在提醒他与孙策的差距吗?两军对垒,孙策对他了如指掌,他却对孙策一无所知,只能靠郭图、许攸来提醒,焉能不败。

“还请公祐指教。”

“吴侯读书不多,但知道甚明,论事鞭辟入里,常有出人意料之高见。乾虽在青州,未曾面聆,却听说他在南阳讲武堂演讲,所言也许能解府君当前之惑。”

“哦?”

“吴侯当日为讲武堂毕业生解说为士之道,言有三重境。第一重境,乃是为私,为自己,为家人,为家族,皆是一姓之私。建功立业,加官晋爵,皆属此类。府君读书修业,以孝廉为郎,出而任职冀州,如今又坐镇辽东,光宗耀祖,即在此境之内。”

公孙度眉头一挑,似笑而非笑。孙策论说三重境,孙乾说他只在一重境内,明褒而实贬,轻视之意甚明。这让他很不舒服,忍不住反唇相讥。“敢问第二重境。”

“第二重境,乃是为公,治国平天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皆属此类。府君南征北讨,东击高句丽,西却乌桓、鲜卑,北拒夫余,庶几近乎。吴侯亦有此志,欣赏府君,这才力排众议,愿助府君一臂之力,让府君境界圆满。将来青史之上,府君纵不能与卫霍齐名,也当与李广、程不识比肩。幽州二公孙,公孙伯珪扬名于西,府君力战于东,皆不愧幽州之雄。如今公孙伯珪不幸战殁,吴侯不希望府君明珠暗投,浪费了这难得的雄逸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