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转头和郭嘉嘀咕了几句,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等等。请臧府君为我转告袁谭,我想和他面谈。一年不见,颇为想念。如果能免起刀兵,诚我之愿也。”
“我一定转告。”
……
章武。
袁谭站在城门楼上,看着远处的地平线,拍了拍栏杆。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准备说话,却见沮授坐在楼内,靠着窗户打盹,不禁轻叹一声,又闭上了嘴巴。夏日炎炎,人容易犯困,尤其是这些天沮授太累了,他实在不忍心打搅他。
袁谭走到沮授对面坐下,拿起一部书翻看起来。这是一部诗集,是张纮、杨修的唱和诗文,时间不算太久,诗是去年十月间写的,今年三月间印行,如今已经传到冀州。主记陈琳是张纮的同郡,对这部诗集非常喜欢,逢人便说,袁谭便命人找了一本来读。
袁谭不太懂诗,他知道这诗写得不错,但好在哪儿,他不是很清楚。他关心的是另一点,孙策公开印书工艺之后,中原出现了很多印书坊,也印行了大量的书籍,既有儒家经传,也有诗赋,更多的是荒诞不经的传奇小说,家长里短的杂事,最流行的一部书是邯郸淳编的《笑林》,言语通俗,故事有趣,读之令人捧腹。听说销量甚佳,有书坊预订了第二部,润笔十金。
对袁谭来说,十金不算多,可是对普通人来说,这却不是一个小数目,足供一家人一年温饱有余。有不少读书人心动得很,或是闭门造车,或是四出采风,打算编一些类似的。冀州印书坊还没有这样的业务,大多数人都会把稿子卖到河南去,有的人干脆去那里游学。
这是人才外流的征兆,袁谭为些很担心。他也想在冀州开设印书坊,但冀州纸的质量无法满足印书工艺的要求,如果大量开设印书坊,势必要从孙策治下购买大量的纸,等于是替孙策赚钱,连带着让曹昂也从中捞了一笔,冀州所得反而有限。
想学都学不了啊。袁谭越想越揪心,不由得又叹了一口气。
沮授睁开了眼睛,打量着愁容满面的袁谭,慢慢坐直身体。“使君又为何事忧愁?”他看了一眼袁谭手中的诗集,笑道:“因为弘农杨家?”
袁谭苦笑一声。弘农杨家也是他担心的问题之一。杨彪接受孙策的邀请,留在太湖著书,又召集杨家故吏前去太湖,就连冀州都有人收到了邀请。这对人心是一个不小的影响。
“使君不必过虑。”沮授安慰道:“弘农杨氏四世三公,的确有很大的影响力,但杨家以经学传家,又以正道选才,连暗室受金都不肯,这样的人不会是趋火附势之辈,赴约的也大多是去做学问。孙策虽用杨彪,却未必愿意看着杨家自成派系,他暂时不太可能让杨家故吏布列州郡。至于做学问,杨彪的名气如何能与郑玄相提并论?人知其不足,方才求之若渴。孙策吸引那么多人去太湖不过是因为孙家出身卑微,名望不足,才不惜重金留下杨彪,欲借杨彪之名望扬名士林。从长远看,的确有利舆论,从短期看,却未免操之过急,甚至是得不偿失。”
“哦?”袁谭不解地看着沮授。“公与,这是为何?”
沮授笑笑。“使君还记得董卓入朝,大肆招揽名士是什么结果吗?”
袁谭眼神闪烁,若有所思。“公与的意思是说,孙策会步董卓后尘,先亲而后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