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笑逐颜开,连声说道:“无妨,无妨,只要是夫君所作,我都是喜欢的。”

孙策暗自苦笑,我哪会作,我只会抄啊。他一声轻叹,转身看着大海,正准备吟诵陈子昂那篇千古绝望,忽然心头一动,又想起一首更好的。曹操有首《观沧海》倒是和眼前情景相应,只要稍改几字即可,装逼效果绝对一流。他正想吟诵,转念一想,不禁发笑。

要那么好干什么?眼前这麻烦不就是装逼惹的祸么,真要把《观沧海》抖出来,以后这样的破事怕是会接踵而来,还是用陈子昂那首好,虽不应景,却比较符合自己当下的心境。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孙策缓缓吟来,伸手点点甄宓的鼻尖,一声苦笑。“阿宓,你太过份了,居然逼我作诗,我真是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泪下啊。”

甄宓掩着嘴笑了起来,吟诵了两遍,收起笑容,慨然道:“看来夫君不是不能作诗,而是要逼。这首诗多好啊,登高望远,俯仰古今,苍凉而豪放,虽无儿女情长,却自有圣贤寂寞之意,依我看,不亚于《大风歌》和《垓下曲》,将来必能传唱天下,青史留声。”

孙策后悔莫及。

第1730章 心有所畏

事实证明孙策低估了古人的鉴赏能力,这首《登幽州台歌》虽然提前了几百年,而且与这个时代的文风也不怎么投契,但随行的人们还是感受到了其中的苍凉之美,一时感慨不已,甚至有唏嘘落泪的。就连甘宁这种粗货都连声叹息,一时有拔剑四顾心茫然之感。

有歌便有和,顾徽等人便开始酝酿腹稿,准备一抒胸臆,赞附一番,还有人撺掇着也要出一部诗集,效张纮、杨修故事。他们俩同游数日,得诗赋十余篇,后来便出了一部《鄱阳集》,印行千余部,颇受欢迎。印书工艺公开后,大量印书坊开业,对文稿有着极大需求。经学和《盐铁论考释》这样的学问毕竟只有少部人研究,普通读者更喜欢诗文、小说、传奇故事,一印就是上千份,根本不愁销路。

看着幕僚们吟诗作赋,兴致勃勃,孙策不敢再造次,借口看风景逃离了人群。山地有山地的好处,转过一个弯,热闹就被隔在身后,眼前只有满山的碧树红花,耳畔只有轻风鸟语,天地之间一下子就静了下来。虽然知道暗中还有几十双眼睛在关注自己,孙策还是轻松了很多。

身后有脚步声响,孙策侧了一下头,见刘和带着一个侍女,静静地站在转弯处,见他看过去,她停住了脚步,怯怯地笑了笑。孙策虽然遗憾清静难得,却还是招了招手,又打了个手势,示意郭武等人守住四周,不要让更多的人过来打扰。

刘和走到孙策身后,默默地站着,偷偷看了孙策两眼,欲言又止。孙策苦笑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不用这么生份。”

刘和眼中露出一丝笑意。“我只是觉得意外,原来夫君也有害怕的事。”

孙策想了想,也笑了。“这当然,我也是人。”

刘和仰起头,身体微微前倾,好奇的打量着孙策。“君子有三畏,夫君除了害怕做诗,还怕什么?”

孙策没有回答,他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不仅有三畏。除了害怕吟诗作赋,还怕与人讨论政治,他没有经学底子,对政治理论也一无所知,尤其是儒家的政治观点,他其实并不清楚其中的内涵,也不清楚背后的逻辑。他可以把儒生喷得哑口无言,但他却未必能提出更好的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