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翻摇摇头。“佐治过虑了。秦时之关中户口殷实,沃野千里,天府之国,如今之关中,人口凋零,十不存一,自给尚且不足,如何能出关攻我?你所谓的君臣励精图治,在我看来不过是垂死挣扎,别说鲸吞天下,能苟延残喘就不错了。勉强而论,可比子婴之秦。纵使有益州运粮,又能支撑几时?成都运粮至长安,路上消耗多少,益州能支撑几年?与其担心朝廷据关中而死灰复燃,不如担心朝廷入益州而自守。以诸位的聪明,想来不会想不到这一点,之所以没有考虑,我想自然是断定朝廷不会这么干,对吧?”

辛毗沉吟不语,周瑜也皱起了眉头。

虞翻冷笑一声:“不管是不是,至少有一点确认无疑,即使有益州,朝廷也无法死灰复燃。益州最多只能让朝廷喘息几年,却无法让朝廷恢复元气。既然如此,取不取汉中根本不会影响天下形势,你们所谓的益州方略也不过是一隅之见。辛佐治,你现在明白我说的失是什么了吗?是不是觉得受益匪浅?”

第1619章 必也正名

辛毗有没有明白,孙策不清楚,但他明白了虞翻的意思。

益州方略眼界太窄了,只着眼于益州和关中,没有将视角扩展到整个天下。周瑜用秦与六国对峙来比喻眼前的形势,看似没什么问题,其实大有问题。益州不是不重要,但他过于强调了益州对关中朝廷的重要性之后,反而给人刻意之感。

当然也不排除他本来就有这样的想法。没有人是圣人,周瑜也会冲动,也会有压力——对于一个雄心勃勃的年轻人来说,这太正常了——而冲动和压力都会让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视野却会大大缩小。

所以他们才会希望进攻益州,他们才会希望集荆豫扬三州之力来确保战事有充足的资源。张纮的视野更开阔一些,所以他之前是反对益州方略的,但他在南阳多年,考虑的一直是如何对付朝廷,不可避免的有思维定势,在确定周瑜的益州方略有成功的可能时,他改变了主意。

虞翻没有这样的思维定势。旁观者清。他不在荆州,益州方略的执行与否与他没什么直接联系,所以他可以置身事外,更冷静地考虑这个问题。

张纮轻声叹息。“仲翔不愧是五世传易,深明易变之理,体会兼修,乃会稽之英才也。”

虞翻瞅了张纮一眼,嘴角微挑,欲言又止。他随即又看看孙策,似乎有些惊讶。孙策笑笑。他虽然不知道张纮这两句话有什么高深之处,但能让虞翻有这样的表情也算不易。不过话又说回来,张纮也许不是虞翻那样的全才,但他的战略眼光还是足以和虞翻抗衡的。他只要跳出思维定势,理解虞翻的思路并不难。

孙策看向周瑜等人。辛毗眉头紧锁,脸色很不好,周瑜也若有所思,还算镇静,杜畿比较平静,看着虞翻的眼神中有几分惊讶。只有荀攸依然无动于衷,平静得像一尊塑像,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见没人反对虞翻的意思,孙策轻咳了一声,打破沉默。

“仲翔,你接着说。”

“喏。”虞翻回到座位上,喝了一口水,润润嗓子。“关中朝廷不是昔日的秦国,关东也不是昔日的六国。勉强比喻,倒是和项羽灭秦后的局势有些相似。项羽为何会失天下?诸君好好思量这一点,也许会有所启发。荀君……”

众人正竖着耳朵听,忽然听到虞翻点荀攸的名,都非常诧异。就连荀攸本人都没想到,他抬起头看了一眼,见虞翻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连忙拱手道:“不知长史有何指教。”

“我不太明白,你是来干什么的。”